“黃泉路上無大小,這你是知道的。我是一個很文明的死神,受過高等教育。也很有耐心。跟我走的人,一般都不太痛苦。呃。呃。”袋鼠說著又開始清理喉嚨裏的東西。
阿杜有些絕望。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兩眼發直。
現在,阿杜的屋子裏充滿著一種死亡的氣息。所有的有機物體都失去了生機。因為死神袋鼠的到來,一切都開始發生質的變化。阿杜感到自己像是一隻掉進陷井裏的困獸,這屋子就像一個巨大的陷井,要想從裏麵逃出來看來是不可能的了。死神袋鼠不知是從哪個地方進來的,說雞屎的氣味把他吸引過來不過是個騙局。做為死神,他是萬能的。而做為凡人的阿杜,此時已經感到自己的肉身之贅了。
屋外是普通的農家小院,它的主人是大毛。大毛隻顧掙錢,不太善於建設家園,那些粗大的白楊樹都快把他的院牆擠倒了。總體看上去他的家和院子顯得有些破舊,不過大毛挺有錢的,但他卻是個有名的財迷鬼。
和昨日的夜空一樣,月光高掛在天邊,繁星浩蕩,偶而也可以看到一顆流星,拖著長長的尾巴瞬間遁去。空氣中傳來陣陣果香,那是大毛家十幾畝蘋果園傳來的香氣。院子的另一邊有好幾處魚塘,月光下,可以清晰的看見魚在遊動的影子。
而阿杜住的屋子後麵,正對著一個很大的雞圈,裏麵養著好幾百隻雞。雞圈上方的涼棚還養著鴿子,一大群,飛在天上的時候黑黑的一大片,數都數不過來。晚上鴿子就睡在涼棚的椽子上,一排一排的。要想吃鴿子,阿杜就趁鴿子們睡著的時候上去摸幾隻,第二天鴿子還是那麼多,大毛根本發現不了。所以阿杜基本上扮演著家賊的角色,想吃什麼就吃什麼。
熱愛鴿子的人基本上是熱愛生活的人,隻是大毛不知道自己是一個熱愛生活的人,他忙不過來,家裏活太多,又不願花錢請人。所以他的脾氣特壞,經常打老婆,有一次他老婆被他打得躲到果園子裏一晚上沒出來。
唯一讓阿杜惱火的是,他住的屋子後麵就是大毛家的雞圈,所以他基本上是聞不到果香的,隻要一有點風,他的房子裏就充滿雞屎味。在以後的時間裏,阿杜總是怨恨是雞屎味招惹來了死神袋鼠。因為痛恨雞屎味所以就痛恨這種氣味的製造者,因為痛恨雞屎味的製造者就把養它們的主人大毛恨之入骨。
“呃。呃。我走了很遠的路。路上又塞車,我的交通工具也壞掉了。呃。呃。我是走了一天一夜才來到這裏的。”死神袋鼠疲憊不堪的說。
“太可怕了,我從來沒見過那麼多的車。我是從烏魯木齊方向來的,聽說北京更堵。”他說。他有點焦慮,覺得自己一開始就把事情搞砸了。跟這些凡人有什麼好商量的?因為開局不好,所以他不知道如何往下麵進行自己的工作。因為他們是計件工作製,完不成指標是要受到懲罰的。這個月他一個人都沒帶走,如果不能帶走阿杜,他就沒法在死神隊伍裏混了。知識分子什麼角色都扮演不好,死神也不例外,有文化的死神總是按規矩出牌,辦事總是婆婆媽媽的放不開手腳。為此,他十分痛恨自己的這種軟弱性格。可是沒有辦法,連個要死的人都搞不定。誰讓自己天生就是這麼一個貨呢?死神袋鼠很痛苦。
“時候不早了,呃,呃。我們上路吧。”袋鼠開始催促阿杜。他真的有點不耐煩了。因為天就要亮了。大家都聽到公雞的叫聲。阿布來提家的驢也開始叫。
“我不能跟你走,我有痛風。”阿杜說。
“這不是理由。”死神袋鼠說。
“不行。不行。就這樣跟你走了,絕對的不行。我上有80歲的老母親,下有5個孩子,三個老婆,120個情人,還有兩個工廠。你讓我如何跟你走?!”阿杜此時也顧不了那麼多了,他知道,與其跪下來哀求死神,不如像個男人一樣走的鋼鋼烈烈,死神有什麼可怕的?要知道俺阿杜也是堂堂七尺男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