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呃。我該拿你怎麼辦才好呢?”死神袋鼠說。
“最起碼讓我給我的親人們告個別吧?還有一大筆家產,我總不能讓我的妻兒老小流落街頭吧?好歹每人分一點吧?還有一大堆朋友,告別也需要時間吧?還有銀行,我有100個銀行卡,我總要把所有的帳戶清理幹淨吧?求你了。”阿杜含著熱淚給死神跪下了,他熱烈地握住死神袋鼠的手拚命親吻著。
死神的手冰涼幹燥,毫無生命跡象,握著它讓人毛骨悚然。可阿杜全然不顧。死神袋鼠的手上被阿杜弄了好多哈拉子,他不得不強行把手抽回來,最近他感覺自己得了風濕,一出遠門全身就像散了架似的。
死神袋鼠被阿杜的眼淚弄得六神無主。
“唉。”他歎了一口氣,撫摸著阿杜的腦袋。說:“你們這些人,呃呃,從來不為別人著想。其實幹我們這一行的也不容易呢。”阿杜隻顧哭,根本聽不見他在說什麼。死神袋鼠想給阿杜講講自己的故事,他覺得很有必要和當事人好好勾通一下,其實死亡並不可怕。當我們的存在像火焰一樣熄滅的時候,像最後一滴甘露在沙漠裏消失的時候,死亡隻是一個過度,當靈魂離開肉體以後,就會去尋找另外一個生存方式繼續它的存在。這種循環方式,凡人是不知道的。他們隻懂得野蠻增值,不懂得生命的另一麵是什麼。
但是,死神袋鼠隻是張了張嘴,像是在打哈欠,並沒有把心裏的話說出來。
“我還很年輕。不想死。”阿杜擦著鼻涕說,“你們一定是弄錯了人,世界上重名重姓的人多的是。在溫泉縣的哈日布呼鎮蒙克阿依巴克村也有一個叫阿杜的人,也是個男的,長得跟我很像比我還有錢。在精河縣的巴音阿門的山裏也有兩個叫阿杜的人,一個是蒙古,一個是哈薩克,他們倆簡直是我的翻版。要不你去他們那裏看看吧。求你了。”
死神袋鼠告訴阿杜,從他出道以來,從沒抓錯過人。他現在手頭有1000個阿杜的個人資料,都有編號,不會錯的。他對阿杜說,真不明白,你為什麼這麼怕死呢?當年我也是這樣過來的。不過那是意外,魂魄一下子就脫離了肉體,一點也沒感覺到痛苦。我在上大學的時候聆聽過一個著名的哲學家的講課,他說,我們沒有必要懼怕死亡,因為事實上,我們永遠也不會遇見它。當我們還在世上的時候,它還不在。而當它出現的時候,我們已經不在了。所以,我們在死亡麵前感到恐怖,是沒有意義的。死亡袋鼠說話的口氣非常柔和,語速也非常慢,跟自言自語差不多。對一個將死之人,最好的辦法就是用最好的語言來安慰他。
“我是凡人,你說這些話有個屁用,到頭來,我還是要跟你走。”阿杜哽咽著回答道。
他阿杜沒幹過什麼對不起天地良心的事呀,可這種倒黴的事偏偏讓他遇上了。生命這東西真是脆弱的很,如果真要命赴黃泉,他的肉身沒幾天就被下葬在公墓的地下了,然後腐爛變質。他小時候和阿布來提在墓地裏喝野鴿子血的時候,曾經撿到過幾根死人的大腿骨,那些骨頭不知在野外漂泊了多少年,輕輕一掰就隨風飄走了。想到這裏,阿杜不禁又悲從心中來,這次是放聲嚎啕。
“唉,我該拿這個將死之人怎麼辦呢?”死神袋鼠苦惱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