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布提來不在家的時候,他們家發生了兩件事情。
第一件事情,他媽媽失蹤了。第二件事情,古麗要離開他家。但是我認為還是有必要先說說我自己的事情吧。
那天我很開心,內蒙古發來的第一批馬鞍子到貨了,質量不錯,很精致。我過分相信了普加做生意的能力,一共進了300隻馬鞍子,分三次發貨,一個月一批。人性的貪欲就是最大的弱點,我把老本都壓在這批買賣上了。如果賠了我肯定會成為窮光蛋,而且這是二皮條的錢,賠了我真的沒臉再見她了。
我把第一批馬鞍子給普加發過去了,他在電話裏告訴我,溫泉草原已經開始有點綠色了,不過前幾天又下了一場大雪,綠色又沒了。那裏海拔高,老天爺就像猴子屁股說變就變。我們這裏夏天都開始了,溫泉那邊春天才剛剛開始。
“你還好吧?”我問。
“好著呢。”普加回答說。
“真的很好?要是有事盡管給哥說啊。”我問。
“真的很好。什麼事?”普加說。
“沒事。我隻是問問。二皮條明天請客,你回來吧。”我說。
“回不來。忙得很。我現在像兔子一樣,哪有時間喝酒啊。”普加說。
“忙什麼?馬鞍子?”我問。
“好多事。你別問了。你想說什麼?”普加問。
“我沒事。我就是想知道你有沒有事。”我說。
“沒事就好,不就是那點破馬鞍子嘛,賠了我賠你。”他說。
“切,說什麼啊,咱們是兄弟。”我說。
沒事就好,這表明普加的處境相當安全。要是我遇上這樣的事,肯定比普加跑的還遠。我聽說那個死掉的老太太兒子們正四處尋找普加呢,他們覺得普加給了他們好多致富的理由。公安局的人也在尋找普加,他們找普加可不是為了老太太。我開始懷疑二皮條,她說普加出了大事,我咋在電話裏一句都聽不出來。而且,他也沒有關機,電話裏的人狀態不錯,哪像出了大事的人。有時候大家都在傳遞一個謊言,越傳越加深了它的真實性。
反正不著急,賽馬會還早著呢。但是不管怎麼說,好兆頭已經開始了,普加在電話裏說他已經聯係了好多家牧民了,他們都答應買我們的馬鞍子。不過阿布來提可能有麻煩了,他正在那一帶收羊皮子呢。遭遇暴風雪,看他的運氣了。
白天心情很好,還幫花花的苞穀地除了半天草。可是晚上惡夢又開始了。那個該死的袋鼠又找上門來了。
情況是這樣的。那天我和花花分手以後回到家,全身軟棉棉的,每個毛細血管都流淌著一種舒服的感覺。
沒有老婆的日子也是一種幸福,沒有責任感,過慣了提起褲子就跑的生活。先是幫花花除草,剛開始我們在苞穀地裏幹活,後來又轉移到蘋果園裏幹活,我們在果園裏鑽來鑽去,累得全身是汗,有時候需要一棵品相十分好看的蘋果樹來依托我們的身體,我們幹活的時候,蘋果樹就仿佛遭到了狂風暴雨般的摧殘。於是粉色香豔的花紛紛落在我們身上,長時間粘在上麵不肯離去。看來大毛最近很少幹這樣的活,他真的老了。當時,那些毛紮紮的東西,有著黑色油亮的尖刺,不停地刺痛著我最敏感的部位。即使這樣花花還不讓我停下來,她的指標很高,野心也很大,恨不得讓我把所有的活都幹完。
“撲哧。”“噗哧”。“噗嗤。”
“撲哧。”“噗哧”。“噗嗤。”
這聲音讓所有的人臉紅。但是要是從另一個方向思考問題,是可以表明我駕馭土地的能力,不亞於一個真正的莊稼漢。春天的鳥兒都停止歌唱,靜下心來傾聽我們的聲音。
我和花花配合的很好,大家做這事的時候都很賣力,她不讓我閑著,她說勞動對我身體有好處,文化人最大的毛病就是不運動,所以現在年輕人“三高”特多。剛開始我還可以,幹活和小犛牛一樣有勁,後來換了幾塊地之後,我的體力有點吃不消了,想退出。
可是隻要我一產生退出的想法,花花她就會發出一種嚇人的尖叫,這讓我很恐怖,馬上就會想到大毛提著一隻棒子隨時會讓我腦袋開花的場景。我要加倍努力,才能讓大毛的老婆花花滿意。這種事大毛見了一定會很痛苦,不光痛苦,肯定還會要我的命。因為男人的尊嚴,他寧可自己幹也不會讓別人幹。那怕是在耕耘中累死,大毛也不讓別的男人分享他勞動和快樂。
後來,蘋果園子裏的活終於幹完了。花花還不死心,她不能白白送我那些雞蛋和老母雞,她要把我身上的養分全吸回去,不然就覺得不劃算。於是花花又讓我扛著鐵鍁去打掃雞圈。整整一個下午,我覺得自己的骨髓都被這個狐狸精吸幹了。
累。實在太累了。連我現在都希望政府快快把大毛的院子開發掉算球了,他要當釘子戶我就弄死他。躺在床上,睡意朦朧,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正當我快要進入夢鄉的時候,不經意間發現我的蒙古馬開始改變著它的形狀。
騾子。
土撥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