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秋榮現在城堡開了一個洗腳屋，生意火爆，請她了幾個幫手，自己做起了老板。每天騎馬的人排著長隊，秩序井然。這些人都是二皮條雇來的群眾演員。二皮條拿著攝像機忙前忙後地拍，後來黑子也加入進來了，他拿著一隻大喇叭不停地指揮。我在牢房裏麵關著的時候，黑子就開始幫二皮條拍電影了，他在這方麵也是個狂熱分子，他們把拍到的東西上傳到網上，居然受到空前歡迎。剛開始二皮條他們隻是瞎拍著玩，後來她發現，這也是一個產業。現在有好多老板找她商談廣告業務，為此，二皮條又購進兩台大型攝影機。
黑子在城堡的廣場中心搞了一塊試驗田，裏麵全部種的是黑木耳，這裏的氣候很適合這個品種的木耳生長，是真正的綠色蔬菜。每次黑子拍戲的時候，都要指揮群眾演員從他的試驗田經過，騎馬的，抬轎子的全都不放過，否則就不給錢。這樣二皮條的鏡頭裏不想出現黑木耳都不行。黑子為鄉裏節省了一大筆廣告費。他們拍的小電影上傳到網上以後，溫泉縣的黑木耳銷量激增，鄉裏成立了合作社，大規模推廣木耳種植技術。縣裏表揚了黑子，鄉裏決定讓黑子放假專業拍電影，還撥出一筆專項資金。這樣黑子成了真正的製片人，連二皮條都要聽他的，因為他現在是最大的股東。
其實這東西種在鄉裏也就那麼回事，但放在城堡裏就身價百倍。鄉裏種出來的質量跟這裏的差不多，口感比城堡裏的還好。但是偏偏人就是這麼賤，就認城堡裏的黑木耳是野生的。
二皮條要付兩份錢，一份給群眾演員，一份給楊秋榮。她的洗腳屋也是道具的一部分，二皮條要拍宋朝人和元朝人在洗腳的時候，他們是用什麼樣的方式來演示這種生活習慣的。二皮條按盆算錢，服務員往外潑洗腳水的時候喊“這是宋朝的！”或者“這是元朝的！”元朝人的洗腳水要比宋朝人的洗腳水髒一些。宋朝人的洗腳水裏泥沙多，元朝人洗腳水裏草葉子和羊糞蛋子多。
這段時間楊秋榮很開心。她掙了兩份錢，一份是來洗腳的，另一份是二皮條給的。有些群眾演員拿著二皮條給的勞務費，跑到楊秋榮那裏去洗腳，第一次是拍電影免費的，第二次是個人掏腰包。好多群眾演員一天要進好幾次，楊秋榮的洗腳屋裏服務項目又多，群眾演員花光了從二皮條那裏掙來的錢，還要自己倒貼一部分。晚上回家的時候口袋裏什麼也沒有了，白忙活一天。他們騎在馬背上，在二皮條的鏡頭裏，頂著一路寒風，懷揣著黑子贈送的一小包木耳，一路咒罵著萬惡的城堡。無邊的黑色草原，在沒有月亮星星的時候，它黑得像墨一樣。遠方的家，像個芝麻粒那麼大，若隱若現著一盞昏暗的燈。第二天一大早他們又出現在城堡的勞務市場上。
有了這層關係，楊秋榮和二皮條的關係大大改善了。倆人現在基本上算是同謀。前提是二皮條必須圍著楊秋榮和她的洗腳屋拍攝她的思路，否則楊秋榮的臉立馬就會黑下來。這讓二皮條十分頭痛。楊秋榮還認識了一個內地來旅遊的老板，倆人關係不錯，快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了。人一有錢仇恨就少了，臉上的笑容就多了。
有一天，二皮條跑來看我，她想重新寫這個劇本，想讓我出山。她說，拍了半天，竟然不知道拍的是什麼。所有的鏡頭全都零零散散的，鏡頭裏麵的黑木耳倒是一天比一天大。還有楊秋榮的事，這也讓她頭痛不已，她想換個場景，可她不讓。不知為什麼，二皮條很怕楊秋榮。
其實，二皮條經常來看我，一般都是晚上來。我們基本上在木籠子裏見麵，臥室容易滋生邪念，我們都忌諱在裏麵說話。這是因為我們剛剛建立起來的純潔關係是很脆弱的。
“哈哈哈，我才不相信你的鬼話呢。男人和女人之間是沒有純潔的關係的。要不然她長得像你們說的那個叫什麼東西來著？那個像猴子一樣的東西。”阿布來提拍著腦門對我說。
“狒狒。”我說。
“對，就是狒狒。你和狒狒可以講友誼。”他說。有一次他來看我，當我談起和二皮條之間的事的時候，他笑得差點憋過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