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現在被我的兄弟姐妹們綁在蒙古包外麵的栓馬樁上,阿布來提綁我的時候怕我溜掉,事先把我用細繩子捆了一次,然後再往木樁子上捆綁,綁一圈打一個死結,這繩子是他梱羊皮子用的,油膩膩的,散發著臭味兒。二皮條怕我感冒,捆綁的時候還用一個薄棉被把我裹起來。遠遠看上去我像一個木乃伊似的。
“兄弟,不要恨我。這是民意。”阿布來提一邊捆綁一邊對我說,他的樣子很內疚,覺得這樣做很不人道。
“考,這下我算是看清了,這就是兄弟!”我對他說。恨歸恨,我很配合他的動作,這樣可以少受罪。既然是民主表決,我不能讓別人看笑話。
“你在裏麵我們啥也吃不上,好東西都讓你一個人吃掉了。這不公平。我們也是為了你好,你一個人吃那麼多肉,身體會受不了的。知道什麼是三高嗎?”阿布來提又說。
“問題是我現在餓得要命。”我對他說。
“你們太自私了,幹出這樣齷齪的事,天理不容。那怕是讓我吃上一點再綁起來也行啊!”我又對他說。
阿布來提笑了一下,他向我做了一個抱歉的姿勢,轉身回氈房去了。大家都在等他。
很快,我就聽到了吃肉喝酒的聲音。分肉的時候他們之間十分客氣,都讓對方吃最好的肉。喝酒也是一樣,為了讓別人多喝一杯,寧可相互間爭得臉紅脖子粗的。我隻能眼巴巴地咽著口水。我知道他們吃不了多少肉,酒一進肚子,再好的肉也吃不下了。
可是我要在場,情況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呃呃呃。你打我吧,是我害了你。”死神袋鼠泣不成聲地對我說。
“唉,打你有啥用呢。又不是你的錯。”我咽了一口唾沫對他說。雖然巴紮別克大叔他們做得不太人道,但畢竟是我的錯,我一見到肉就沒有辦法控製自己的行為。
“我有個老哥也叫巴紮別克,不過他是哈薩克族。我每次去他家看他,他都要給我煮肉吃。他煮肉的時候,幾乎不離開鍋台,從開鍋撇血沫子再到撒第一把鹽,到最後羊肉出鍋,他一直都守在鍋台跟前。”我對死神袋鼠說。
“呃,那樣煮出來的肉一定很好吃吧?”死神袋鼠問。
“那當然,他說煮肉的時候要帶著無比感恩的心情。首先要感謝真主賜給了我們生命和無限的福祉,其次要感謝鍋裏的羊,是它把美味的身體無私地捐獻給吃它的人。有時候他也放上一個西紅柿,或者切上一個洋蔥在裏麵。他說你要想肉湯帶點辣味兒,就在裏麵撒上一點辣椒麵兒。這樣又是另一種味道。”我說。
“那場麵一定很感人。呃呃。”死神袋鼠說。
“要是鍋裏的肉不太多,還可以放上些恰馬古,胡蘿卜,青蘿卜。要是有新下來的土豆更好吃。清燉羊肉有好多做法,蒙古人哈薩克人維族人漢族人做出來的味道都不一樣。”
“呃,我要流口水了。”
“肉下鍋的時候,我們開始打電話叫朋友,他老婆就開始做涼菜,等朋友陸續到齊了,桌子上已經有十來種涼拌菜了。涼拌菜很好吃,哪個民族風味都有。”我說。
“呃,一個很能幹的老婆。”死神袋鼠說。
“我老哥有一個遠房親戚在州酒廠上班,趕上夜班的時候他就偷偷灌上一礦泉水瓶子原漿酒,他把那酒藏在胳肢窩裏,碰巧那家夥有狐臭,酒和狐臭中和後產生了一種奇妙的味道,比茅台還好喝。下夜班的時候門衛也不檢查。他每天都偷出來一瓶子酒。”
“那又咋樣,隻是一小瓶酒啊。”
“大家都不知道這酒為什麼有那麼好的口感,誰都不信這是我們州酒廠燒出來的酒。我經常倒上一小杯,慢慢品,當然邊喝邊聽音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