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省報記者寫的文章很快就登出來了。記者洋洋灑灑寫了好幾千字,還配了好幾幅大毛的照片。為了這幾張照片,報社專門派了一個專業攝影記者驅車1000多公裏來到成吉思汗城堡。
文章發表後,大毛一夜成名。
這篇文章被上百家媒體轉載,網絡更是大肆渲染這件事,把大毛都說成馬了。這是一個娛樂時代,人們需要有一個大毛這樣的人充當噱頭,所以大毛想不成名都不行。他現在成了民間藝術家,坎坷的人生,對演唱藝術的特殊愛好,所有與他有關的東西都被蒙上了一層文化色彩。越寫越離譜,甚至把大毛小時候吃百家飯的事也寫出來了,說大毛為了學習蒙古人的歌,一家一家輪著住,一住就是一個星期。為了學歌,大毛給人家放羊,放牛,放馬,放駱駝。什麼活都幹,什麼苦都吃。有一次放羊差點被狼吃掉。
越吹越玄。
兩位記者現在常駐城堡,報社還組織了一個強大的策劃團隊,他們像挖掘一座古墓一樣開始挖掘大毛。先是表皮,後是內核。因為大毛身上的故事太多了,他們還買斷了大毛三年的報道權。沒有報社批準,大毛不得私下接受任何其他媒體的采訪。
“你賣了多少錢?”黑子問。
“這是商業秘密。”大毛說。
“我考。”黑子罵道。
“這下你滿意了吧?我聽說他們讓你去烏魯木齊參加央視好聲音新疆片區比賽,這是真的嗎?不過你有實力,你的回族花兒唱得真棒。”我對大毛說。
“不知道。”大毛說。
“我考。”我罵道。
“要是能獲獎,還要去北京參加總決賽。請問你平時喜歡什麼樣的顏色,喝什麼牌子的飲料?”二皮條問。
“不知道。我不能隨便回答你的問題。”大毛說。
“我考!”我們一起罵道。
“這家夥現在咋變成這樣啦?你看他裝得什麼似的,像一個吃了虧的文化人,感覺前麵所有的人都對不起他!”阿布來拉說。
“他不識字。他隻會寫自己的名字。但是他的表達能力的確很強。”我說。我想起大毛那次在雨中草原唱回族花兒的情景。
“小人得誌!”黑子說。
“時間到。”報社的工作人員說。他抱著膀子一直站在我們身邊監視著,我們來看大毛不僅買了門票,而且什麼也沒得到。大毛像不認識我們似的。
我們被趕了出來。
回去的路上,大家開始埋怨我不該把牢房賣給大毛。這又不是我的錯,我哪裏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
“全是鬧劇。我們來這裏幹嗎來了?”阿布來提問。
“找你。”我們說。
“可是,明擺著我不需要你們找。你們還吃了我好幾隻胖胖的羊。”他說。
“我們就找普加。”二皮條說。
“可是這家夥現在哪裏啊?看樣子他也不需要我們。”黑子說。
“那天我明明看見他進了巴紮別克大叔的家。可是出來就變成了另一個人,像見了鬼一樣。”阿布來提說。
“除了假牙是真的,普加就沒別的地方是真的了嗎?”黑子問。
“是的。這家夥現在越來越難找到了,我也發現那天騎馬的那個人就是普加。他走的老遠以後,回頭向我惡心地笑了一下,我看見他的假牙了。是一顆銀色的。他肯定在巴紮別克大叔家吃完骨頭出來。他一般吃肉的時候就戴銀牙。”我說。
“那你為什麼不和我們說啊?”二皮條很生氣。
“我是想說,但是沒機會。後來巴紮別克大叔來了,再後來我就被你們綁在栓馬樁上了。哼!”我到現在還對這件事耿耿於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