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天的葬禮上,黑子和阿布來提坐後麵一輛車上來的。我們往墳墓上擺放石塊的時候,阿布來提從後麵的隊伍趕上來,他悄悄對我說,前麵的頭羊很可疑。
“前麵的蒙古老漢有問題。我們都搬了三趟了,他一點不累。”阿布來提對我說。
“那有什麼呢?蒙古人天天吃沒有化肥的羊肉。他們哪裏知道累啊。”我氣喘虛虛地說。
“說啥呢你!眼睛長草了吧,你看他走路的架式,哪像個老人啊!”黑子也跑過來對我說。
“我真的沒看出來,我們是坐在一輛車上的。他在車上一句話也沒說,別人給他酒也不喝。他扶著棺材一直在哭。”我對他們兩個人說。
因為我們三個人湊在一起說話,影響了後麵的隊伍,有人開始抗議。沒辦法我們隻得又回到搬石頭的隊伍中。放石頭的地方離墓地很遠,我們要經過一個山包,還有一條蛇一樣的小路。要命的是大家是按一個圓形的線路搬運石頭,我們隻能看到領頭的蒙古老漢背影,見不到麵。大家搬著石頭,到了墳墓堆在上麵就走。烈日下,搬石頭的人嗓子幹得像著火一樣,有人開始埋怨主家沒給大家備水。已經第五趟了,我們用石頭堆起了一座高高的墳墓。前麵傳過話來,說再搬一趟就好了。這時我看見前麵領頭的蒙古老漢回頭朝我看了一眼,他壞壞地笑了一下,陽光正好打在他的一顆金牙上,瞬間我的眼睛被狠狠地蟄了一下。
我現在知道什麼叫金色的光芒了。
黑子和阿布來提累得舌頭都掉出來了,他們跑過來,我們三個人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著粗氣。看來我們城裏人化肥吃的太多,一幹活就拉稀。
“我喝多了,我覺得我一個人就喝了一瓶子。”阿布來提說。
“我也是。我覺得酒精中毒了,一見酒啥都忘掉了。”我對阿布來提說。
“天堂最美,可是誰都不願意去。我們在神與靈魂之間選擇了另一個方式來表達我們對死亡的敬畏。可是活著的人有多辛苦啊!”黑子說。他嘴角兩邊的白唾沫早已變成了焦黃色。摳都摳不下來。
“我看到他的金牙了。”我咽了一口唾沫說。
“我也看見了。你去看看他是不是普加吧。”阿布來提對我說。
“考,這是違反人權的,再說人家又不是黑奴。要不是普加,肯定會打起來的,在墓地打架是對死者最大的不敬!”我說。
“是你不敢去。”黑子說。
“我真的不敢去,你去吧。是你先說他是普加的。”我說。
“我沒說。是他先發現的。”黑子指著阿布來提說。
“他肯定又是謊報軍情。”我說。
“殺羊。”黑子說。
“喝酒。說謊的人是要受到懲罰的。”我說。
“呸呸呸!我才不上當呢。我就剩一隻羊了,我要拿回去給我爸爸媽媽吃。”阿布來提說著跑去搬石頭了。
“我們一個車來的,我咋沒看出來那人長得像普加呢?”我對黑子說。
“我們找他有意義嗎?人家活得好好的。”黑子說。
“我也這樣認為。我覺得這件事一開始就很無聊。”我說。
活剛幹完,死者的家屬運來一些礦泉水,大家像瘋子一樣跑去搶水喝,隊伍一下子亂了。我和黑子在混亂的人群中向那個老者包圍過去。阿布來提個子高,他搶到三瓶礦泉水到處找我們。
“普加,你這個賣勾子的家夥,站住啊。”我在人群中大聲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