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走出多遠，我看到前麵有一個男人，拉著一個六七歲的孩子，跌跌撞撞跑來。那人顯然已經受傷，對山裏的路也不熟，完全是瞎跑。男人跑近了，看到了我，大概是精神一鬆，支撐不住倒下了。那孩子似乎也知道危險，沒有喊出聲，隻是不停搖著男人的身體。我看到後麵追的人已經隱隱約約能見到，看那打扮和架勢，應該是哪個地主家的團丁。被追的不用說，不是逃債的窮人，就是‘赤匪’。我來不及多想，朝前走了十幾步，對準跑在最前麵的一個拿手槍的人開了一槍。
“我不知道追的和被追的人有什麼恩怨，所以沒有瞄準要害，打的是那人的大腿。那人中槍以後痛得大叫，手下扶著他都站不起來，看來腿骨被打斷了。他們那邊忙著救人，我逮著空子又裝好了火藥和槍子。那中槍的人還想叫手下追過來，我換了個地方再打了一槍，又有一個小頭目模樣的人被打斷了一條腿。這時候那邊的人大概明白了我沒打他們的頭，不是槍法不好，而是不想殺人，他們不敢再追，朝我打槍的地方胡亂放了幾槍，拖著兩個受傷的人很快地退走了。
“我回去看那個男人，他後背中槍，流了很多血，已經快不行了。看到我，他用最後的力氣告訴我——他叫石誌堅，是‘赤衛隊’，被民團追殺。他帶著兩個孩子，就在剛才跑散了。身邊這個叫石武，六歲；跑散的那個是哥哥，叫石文，九歲。他要我收留這孩子，如果能找到孩子的哥哥，等他們長大了再告訴他們身世。要是哪一天紅軍打回來，就讓孩子們找紅軍去。
“我聽說過石誌堅這個人，知道他是‘赤匪’頭子。我也知道紅軍，知道紅軍是幫窮人的，所以一口答應了他的請求。石誌堅見我答應，拉過孩子的手交到我手裏，心氣一鬆咽了氣。
“我就地把石誌堅埋了，在附近又找了半天，沒能找到石文，就帶著石武回了家。那個孩子石武就是你，為了不引起別人注意，我給你改了現在這個名字，叫你石頭，其實也是含著你本姓石的意思。我還離開了原先離鎮不到十裏的住地，搬到了遠點的現在這裏。
“石頭，我這次恐怕挺不過去了，你要照顧好山妹。如果以後有機會出山，留心找找你的哥哥石文，他比你大三歲，應該記得當時的一些事情了。你是屬鼠的，你哥哥應該是屬雞。噢，差點忘了，在箱子底下有一塊紅布包著的銅錢，是生肖鼠錢，那是我把你帶回家以前就掛在你脖子上的。那時候你小，我想著這個銅錢是你親爹媽留給你的，怕你弄丟了，就替你收了起來。你把它收好，也算對你親爹媽留個念想吧。”
石頭哭了，他流著淚說：“爹，你就是我的親爹！爹，你好好養傷，等你傷好了，我一定找小日本算賬，給爹報仇！”
姚長聖吃力地露出一個笑容：“石頭，山妹，你們都別哭，人哪有不死的？石頭，我知道再怎麼說，你都會去找小鬼子報仇，我勸不住你的。石頭你記住，就算要報仇，你也要冷靜下來再去，一定要萬分小心。隻要你小心謹慎，憑你打獵的本事，在這山裏沒人能比你強，千萬記住。山妹，你也是一樣。你今後要聽你哥的話，別哭，有你哥和你在一起，我也就可以放心地去陪你媽了。”
姚長聖說到這兒，該說的都說了，也確實累了，閉上了眼睛，很快就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