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香退回了房間,鄧老五看著那扇窗子,臉上的笑變得有點陰沉。他現在賣力地為日本人忙碌,自以為得到了日本人的賞識,植村也確實明確地對謝明德表示:目前謝家 “治安隊” 的一切活動,都由“隊副”鄧老五指揮。
鄧老五收回目光,返身朝外走去。他現在還不想向謝明德提出娶芸香的要求——他手裏掌握的“治安隊”還隻是原先民團的一半,這些人裏有不少暗中還是偏向謝立言的,更何況牛振江還帶著另一半民團在山裏。他以前對謝立言言聽計從不敢違背,除了他的飯碗是謝家給的,還有個重要原因就是他對這個手下的中隊長牛振江有所顧忌,要說他有點懼怕也不為過。現在牛振江那一半人雖然音訊全無,但他們手裏的槍是完整的,而“治安隊”目前隻有三十來條槍,子彈還被日本人管製著。
前些日子他帶著日本人進山,搜走了嶽峻峰藏在姚家附近的物資,大穀對他是滿意的。但接下來再要搜尋嶽家其它藏物的地點,他卻並不很熱心。他一來沒有再從嶽家的人那兒得到藏物的確切地點,二來也暫時不想將嶽峻峰的人逼得太緊。嶽峻峰率人偷襲糧庫,打死打傷了幾個“治安隊”的人,他氣憤過後反倒想通了——有嶽峻峰這批人在山裏,肯定對鎮上的日本人不會輕易放過,那樣的話日本人就要依靠自己這種地頭蛇。他要利用這一點,漸漸擴大手中的勢力,等到人槍都增加了,嶽家“護商隊”再一鬧騰,那就不光是日本人,謝家的安全也要靠自己保護的時候,再向謝明德提出娶芸香,把握就會比現在大得多了。
前天日軍有三輛汽車在鎮北大路上遭到不明身份的槍手伏擊,兩人被擊中頭部當場身亡,一人被擊中背部身受重傷。死傷者被運到鎮上以後,大穀曾找到鄧老五,問他這次襲擊應該是誰所為?他聽了大穀所說車隊遇襲的地點和經過,又去看了屍體和傷者,死者的創口以及傷者背部取出的鐵子,明白這次襲擊是姚家的石頭為了報其爹被殺的仇而實行的。但是他胡亂應付了幾句,沒有說出自己的這個判斷——隻要這種襲擊暫時還沒有威脅到自己,那就讓這個石頭,大半還要加上其妹妹山妹鬧騰去吧——這種襲擊對自己擴張勢力是一種無形的助力。
鄧老五邊想邊向門外走,想到得意之處,不禁哼起了瀏陽采茶戲“劉海戲蟾”。他溜溜達達出了謝家大門,由一個“治安隊”員陪著在鎮上瞎晃。當他們走到貫通南北的大街時,隻見一隊日本兵押著十幾個中國人,趕著幾輛大車過來——又是日本人的輜重隊到了。這車隊前麵領路的是駐鎮上的大穀中隊的一個士兵,鄧老五知道車隊的目的地應該是嶽家糧庫改成的“兵站倉庫”了,他連忙帶著討好的笑臉迎了上去。
車隊領頭的是個少尉,鄧老五沒見過,顯然是第一次來。他迎上前諂媚地說:“太君辛苦……”,話還沒說完,就被那少尉一巴掌撥到了一邊。
鄧老五討了個沒趣,站在街邊看著車隊從眼前通過,心裏將那個少尉的媽“問候”了好幾遍。直到最後一輛大車進入他的視線,他才看清楚,那輛車載的彈藥箱上躺著兩個用軍用床單蓋著的人,露在外麵的腳上穿的是日軍的軍用膠鞋。這兩人蓋著的床單上,一個在頭部,一個在胸部,都滲出了大片血跡,濕漉漉的還很新鮮——看來又有兩個日本兵回老家去了,怪不得那少尉火氣那麼大。鄧老五想:車隊從北邊來,鬧不好又是石頭那小子幹的——好!石頭,再多幹掉他們幾個,到那時不怕日本人不求到我門上!等我和日本人還好了價,再來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