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潘若嵐失蹤真相(1 / 3)

“大概兩年前,崔仁平不知從哪裏打聽到了我,他處心積慮地偽裝成古董玩家,慢慢接近我。後來才和盤托出自己的目的,原來他手頭有一批極其珍貴的文物。”鄒誌誠冷笑著,眼神直愣愣地看著遠方,“我這行當,或明或暗地也插手一些不那麼幹淨的事。其中一項,就是鑒定這種來路不明的文物。當時我手頭也不寬裕,恰好這個時候,崔仁平承諾隻要能夠鑒定出那批文物的價值,就給我一大筆錢。”

我心裏一動。看來崔仁平占卜算命是假,倒賣文物才是本行。

“沒想到,崔仁平的那幾件文物居然極其珍貴。”鄒誌誠臉上放射出一種狂熱的光芒,“這太讓我感到震驚了。要知道,我過手的文物雖然不算少,當時充其量也就是幾萬塊的東西,有個幾十萬都算是大件了。不想崔仁平帶來的那幾件文物的價值,竟然遠高於這個數字。這讓我非常著迷。我當時問崔仁平從哪裏搞到這麼好的東西。我料定他不會說,但鬼使神差地還是問了。

“奇怪的是,崔仁平告訴了我。”鄒誌誠露出一種悲哀的神色,隱隱有種絕望,“貪念一起,人必瘋狂。正如心懷利器,殺心四起。我當時隻看到這批文物價值連城,卻沒想到背後的喪心病狂。一步走錯,滿盤皆輸啊……”

我和琳琳都沒有說話。很明顯,後麵發生的事情,和潘若嵐的死有著直接關係。

沒想到,鄒誌誠卻戛然而止地轉移了話題,說:“崔仁平有個女人,不過已經死了,你們知道嗎?”

“巧珍?”我下意識地說。

鄒誌誠聽了一愣,反問:“你們知道這個女人?你們見過崔仁平?”

“不錯,我們見過他。”我點頭,坦承說,“他也是這樣告訴我們的,說自己害死了自己的愛人。”琳琳看鄒誌誠又在舔嘴唇,重新將杯子倒滿水遞過去,邊問:“到底發生了什麼?”

鄒誌誠露出一絲輕蔑:“你知道我為什麼要提起這個巧珍嗎?就是因為她,崔仁平才會毫無保留地告訴我這批文物的來曆。

“巧珍一直跟著崔仁平到處流浪,他們生活得並不好。崔仁平沒有固定職業,是個遊手好閑的人,雖然對巧珍不錯,但畢竟生活顛沛流離,所以他早就想一次性賺一筆大錢安頓下來。”鄒誌誠歇了歇,接著道,“他一直在打文物的主意,也知道一旦得手就一勞永逸了,所以對這種東西很是上心。終於有一天,他在鄉間討生活的時候發現了線索。

“具體情形他沒有告訴我。我隻是知道大概,他是從一批盜墓人手裏搜羅的這一批文物,雖然手頭沒有錢,但他竟然憑借三寸不爛之舌說動了那幫掘墳客,讓他先拿幾件文物出手,然後按比例分成,也證明他有出手的能力。”鄒誌誠說到這裏哼了一聲,“你們如果見過崔仁平就知道,這老小子口才了得,一般人是架不住他那張巧舌如簧的嘴巴。”

我點點頭。不錯,唐風的判斷也是這樣。

“那些人都是老江湖了,會這樣放手讓他把文物拿走?他萬一回頭吞了贓款跑了怎麼辦?”琳琳不解地問。

“你說得不錯。”鄒誌誠喘息了一下歎口氣說,“所以對方扣住了巧珍。”

“人質。”我輕輕地嘀咕了一聲。鄒誌誠側眼看看我說:“對。崔仁平千算萬算,沒算到他們會把巧珍給扣住。他太大意了,去哪兒都帶著那個瘸腿的女人,對方一看就知道巧珍在他心目中的分量,所以直接把巧珍擄了起來,告訴他拿錢來換人。

“這才是他跑來找我鑒寶的原因,估計他也知道我的能力,所以幹脆一股腦推給我了。”鄒誌誠笑笑,疲憊地說,“反正我要死了,之前的做法是不是違法對我來說已經沒有關係了,索性都告訴你們,我心裏也舒坦。”

“我還是有點不明白。”琳琳遲疑地說,“崔仁平是怎麼知道你的?為什麼單單跑來找你?”

這正是我想問的,不料鄒誌誠的回答卻讓人大吃一驚。

鄒誌誠咽了咽唾沫說:“因為崔仁平和我母親,當年老家都是一個村子的,竟然有著祖輩上的血緣—他不知從哪裏知道我是做這個的,所以找了過來。我父母在我年幼時就去世了,我哪裏知道這層關係?梅姨是我父母插隊農村時的鄰居,除了知道我們是H省人,其他一概不知。崔仁平那天準確地說出了我媽的小名,而且連我外公叫什麼都十分清楚,我才相信這事。”

這下輪到琳琳震驚了,她幾乎從旁邊跳了起來,大聲說:“什麼?你和崔仁平也有親戚關係?”

“你說‘也’是什麼意思?”鄒誌誠困惑地問。

我一驚,忙賠笑說:“我們去醫院的時候,有個看護告訴我們崔仁平有個親戚曾經去探望過他。”

鄒誌誠疑慮地看了我幾眼,看我神態自若,便不再追問,接著說:“崔仁平見我識貨,當然高興萬分。同時因為巧珍在對方手裏,他坐立不安,著急出手這批文物。但這東西哪是那麼容易出手的?這裏是A市,不是什麼小縣城。文物倒賣可是大罪,我當時也一籌莫展。鑒定我算是專業,要說倒賣文物,其實我並沒有什麼門路。”

“那崔仁平不是做了夾生飯?他急著出手,光鑒定出文物的價值顯然不夠。”我問道。

“所以我給他推薦了顏宇鵬。”鄒誌誠慢慢說,臉上露出幾分狡黠。

沒等我開口,他就承認道:“顏宇鵬這人看上去是個出租車司機,其實是個二道販子,什麼都幹,給冒牌醫院介紹病人,給別人倒騰房子,什麼賺錢幹什麼。但平時都是些小打小鬧的邊緣活兒,賺不到幾個錢,所以過得很潦倒。但他是個出租車司機,平時拉人的時候又注意打探消息,所以手頭認識很多三教九流的角色。

“我早就認識他。他不是總在這小區門口趴活兒嗎?”鄒誌誠不以為然地說,“顏宇鵬是那種非常典型的見錢眼開的混子,不過算是義氣,給多少錢辦多少事兒,嘴還算是嚴。”他歎口氣,“不瞞你們說,做我這行當,不可能不去觸碰一些邊緣地帶。有些來路不明的文物,脫手的時候得找個兩邊都沒有幹係的人經手,要麼宰那些剛入行的生手、要麼倒手賣給不識貨的老外。我因為不精通,勢必得找個熟悉這種地下黑市的人,顏宇鵬就是這種人。

“因為平時他總在這小區門口趴活兒,出入也很方便。”鄒誌誠接著說,“崔仁平找到我提出銷贓,我看他可憐,就轉手給了他顏宇鵬的電話。也沒說別的,就說告訴顏宇鵬他是我介紹的,看看有沒有轉機。

“結果顏宇鵬果然辦成了。不知用了什麼手段,顏宇鵬給崔仁平找到了下家,順利地把文物變了現,自然顏宇鵬要少不了分一杯羹。不過崔仁平胃口再大,也不敢全部都賣了,他隻挑了件一般成色的給顏宇鵬,其他的準備原樣拿回去。畢竟他現在首要目的是把巧珍贖回來,倒賣文物的事,一旦獲取了對方信任,可以慢慢來。不過即便如此,那件文物也值幾十萬。這樣一算,他到手十幾萬是沒問題的。”鄒誌誠長歎一口氣說,“不過人算不如天算,誰也沒想到,情勢突然急轉而下。”

“怎麼了?”我心裏咯噔一下,忙問。

“時限上超期了。”鄒誌誠臉色陰沉下來,“當初巧珍被扣的時候,對方是給了期限的,畢竟誰也不敢保證他不會一去不返。顏宇鵬雖然給崔仁平辦成了事,但日期卻比規定的晚了幾天。崔仁平開始並不在意,畢竟對方是圖財,扣住巧珍不過是個防範之舉,隻要錢和文物到手,晚幾天問題不大。

“但誰知道那夥掘墓賊就在這個時候被警察端了。”鄒誌誠鐵青著臉說,“就在到期的那幾天時間裏,當地警察不知用了什麼手段,恰巧順藤摸瓜端了這個團夥。但壞就壞在沒有一網打盡,那夥掘墓賊的頭目和幾個手下逃出生天,這下事情糟糕了。”

我和琳琳對視一眼,心裏一片冰冷,巧珍的下場,肯定凶多吉少。

“頭目肯定是把這個賬算到崔仁平頭上,以為是他報了警,甚至懷疑他就是警方的線人也說不定。”鄒誌誠吐出一口氣,輕輕地說,“開始音信全無,電話關機,崔仁平幾乎崩潰的時候,收到了一條短信,上麵隻有一個地址,然後那個電話再也打不通了。

“他瘋了一樣跑到那個地方去,在荒郊野外刨出了巧珍的屍體。”鄒誌誠聲音有些顫抖,神情卻有些冷峻,“她是被活活埋在土裏,窒息而死的,真是一幫畜生。可憐的女人,終於死在了自己男人的貪心上。”

房間中陷入了久久的沉默。過了很長時間,我才像是被驚醒一樣問,“那崔仁平為什麼這次又來找你?這不是快兩年前的事情了嗎?”

“他一直在找那夥人。”鄒誌誠下意識地看看門口說,“兩年了。他始終在尋找那個頭目,為巧珍報仇。”

“為什麼不報案?這種凶殺案完全可以讓警察去查啊!”琳琳顯然是有所觸動,聲音也變得急切。

“怎麼報案?”鄒誌誠反問道,“怎麼跟警察解釋這一切?說她是因為崔仁平倒賣文物被殺的嗎?如果報案了,第一個被抓的就是崔仁平,我當初還很鄙視他,覺得他是因為怕自己被抓,才不敢報警的。結果崔仁平說,他如果進去了,誰知道巧珍的案子警察會不會辦。即便巧珍的案子破了,他也看不到那一天。”鄒誌誠一下子抬起頭,目光變得犀利起來,“開始我不信,畢竟他能說會道,找個托詞罷了。後來我再提這事,他就紅著眼睛一副拚命的樣子,有一天甚至一怒之下摔碎了一個珍貴的古陶罐,我才知道他早就不把錢當回事了,一心隻想為巧珍報仇。我終於相信,他的確是鐵了心要手刃那個盜墓的頭目。”

我點點頭,表示相信這一點。一個能夠親手剁下自己手指的男人,被複仇的怒火燃燒得失去了理智,做出任何事都不足為奇。

“但他沒有線索,所以重新找到了我。”鄒誌誠地說,“雖然那夥人被抓了,但他們的文物還在。當然,他們不會知道我的存在。但文物是從地下偷出來的,那批文物又極為珍貴,所以即便是團夥被抓了,以那個頭目的貪婪,他也不會放過這批文物。”

我突然明白了什麼:“所以崔仁平隻要在行內放出這個消息,就可以把剩下的那幾個人釣出來?”

“對。”鄒誌誠點點頭說,“這就是崔仁平來找我的原因。這件事情,隻有我能做。一來我是他的親戚,比較可靠。二來又是這個行當中人,對其中的情況和人脈都門兒清,所以以我的名義來做最合適。”

“代價呢?”我想了想問,“這麼做可是有極大風險的,對方不光是盜墓賊,更是殺人凶手。你不會免費吧?”

“當然不會。”鄒誌誠坦承道,“風險倒是沒什麼,崔仁平不會把我透露出來。我們達成協議,除了他用來釣魚的一兩件文物,其他的就寄存在我這裏,也算是個擔保。”

我這才明白為什麼他不時回頭看看客廳的方向。誰能想到,外麵一櫃子七倒八歪的瓶瓶罐罐裏,居然混藏有這樣值錢的東西。

“那他成功了嗎?”琳琳問道,下意識地也往門口的方向看看,若有所思。

“當然沒有。”這次回答的是我,“成功了崔仁平就不會仍然留在這個小區了。”

我突然想到了什麼,急促地問:“地下車庫那具女屍難道就是……”

“對。”鄒誌誠的聲音柔和了很多,“就是巧珍。因為死於謀殺,老崔沒辦法去火葬場火化。說實話,他也不願意。讓我震驚的是,他竟然把巧珍的屍體處理了一下,帶在了身邊!這也是我相信他已經走火入魔的原因之一,要我說,巧珍的死幾乎徹底摧垮了他,他完全喪失了理智,活著的唯一目的就是報仇!後來他想盡辦法進入了小區,便把巧珍的屍體放在了地下車庫中。”

“那你為什麼還要逼瘋他?”琳琳忍不住問道,“既然你這麼同情他,為什麼還要這樣對他呢?”

沒想到,聽到這句話,鄒誌誠的臉上陡然變得猙獰起來,因為憤怒肌肉變得扭曲:“因為他殺了若嵐!如果不是他們,若嵐不會死!”

我和琳琳感到非常震驚,半晌都沒有說話。

“我一度想不明白,若嵐為什麼會被牽扯進這樁事件中。”鄒誌誠的聲音緩緩地在房間中響起時,有種說不出的蒼涼和悲切,仿佛潘若嵐的靈魂寄生在了他的身上,將那段令人遍體生寒的過去一點點撕裂在回憶中。

“後來我將點點滴滴的碎片鋪設開來,慢慢發現,若嵐一開始就被設計進了一個巨大的陰謀。而這個罪惡陰謀的策劃者,就是她那個喪盡天良的父親——潘繼宏。崔仁平,不過是在一個合適的時候替潘繼宏做了一件合適的事情而已。”鄒誌誠似乎並沒有向我們隱瞞的意思,正相反,對這段刻骨銘心的回憶,他倒像是有一種急切傾訴的欲望。也許,這段蝕骨灼心的經曆在他心裏埋藏了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