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誌誠跟我們說過,潘若嵐出事時,是崔仁平強行拖走了他,阻止了他進一步搭救潘若嵐。”琳琳若有所思地說,“所以潘若嵐最恨的兩個人,一個是崔仁平,另一個就是鄒誌誠。畢竟,她並不知道後麵發生的事,以為鄒誌誠即便獲救後都沒打算回去,徹底拋棄了她。”
“沒錯兒。”唐風兩眼放光,語氣開始激動起來,“這樣就對了。按照你的說法,潘若嵐是最恨崔仁平的,所以她有這種動作的話,我覺得毫不奇怪。”
“但她不是潘若嵐。”我輕輕地說,“她是潘曉。”
“對!”唐風聲調一下子高了起來,他搓搓手說,“這就耐人尋味了。她不是潘若嵐,她隻是一個潘若嵐的替身,那麼,潘曉為什麼這樣痛恨崔仁平呢?”
“潘曉也知道崔仁平對她堂姐不利,搞不好就是殺死潘若嵐的首犯,這樣恨他也不奇怪吧?”琳琳遲疑地說。
不對。我在心裏默默地念叨,潘曉的確對崔仁平有著一種本能的厭惡,但絕不會痛恨成這樣子。
唐風顯然也不以為然,他擺了擺手說:“我覺得,潘曉演得真是太好了。”他刻意加重了“演”字,“在我看來,如果不是有著刻骨的仇恨,這種感覺還真是不好找。”頓了頓,他又說,“尤其是在不需要再演戲的情況下。”
這下連琳琳都聽懂他的話外之音了:“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要麼潘曉是中國最好的女演員,”唐風一本正經地說,臉上沒有一點兒開玩笑的意思,“要麼……”
“要麼,那天站在崔仁平隔離室裏的,根本就不是潘曉。”我抬起頭,直勾勾地看著唐風,斬釘截鐵地說,“也許,那天在房間裏的表現,都不是演出來的。”
寂靜。周圍的一切都像是定格了,我耳邊了無聲息,時空都像是在這一刻停住了腳步,我幾乎可以聽見自己的心髒馬上跳出胸腔的聲音。
“也就是說,潘若嵐應該還活著。”唐風扭頭對我說,“如果我的猜想是真的,那麼很多問題都迎刃而解了。”
“不是猜想。”我顫抖著聲音說,“我有證據說明潘若嵐還活著,那天在房間裏的確是她。”
別說是琳琳,現在連唐風都一臉吃驚地看著我。
我長長地吸進一口氣,把在鄒誌誠家他告訴我們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跟唐風複述了一遍,除了鄒誌誠傳奇的家世。提到鄒誌誠拒絕我碰他的胳膊時,我開始講述自己送潘若嵐時發生的情形。
“果然是這樣。”唐風一臉讚賞,“老程你真是高人,我還隻是猜想,沒想到你已經證實這點了。”
琳琳也一臉崇拜地看著我說:“難怪你當時臉色不對,我還以為你被鄒誌誠嚇著了,原來你已經參透玄機了。”
“參透玄機?”我愣了愣說,“遠遠不夠。這裏麵解釋不通的事情還有很多,比如那個半夜出現十六層高樓窗戶外麵披頭散發的女鬼,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事兒反而好解釋。”唐風語氣平淡地說,“你第一次跟我說這個的時候我就想過了,這純粹是個障眼法。看上去挺唬人的,其實說穿了很簡單。”
我瞪大眼睛看著他:“真的假的?你說來聽聽。”
“其實你說這件怪事的時候,我就覺得有蹊蹺。”唐風挑挑眉毛說,“當時我就想,這個潘若嵐,要麼是騙你,要麼就是嚇傻了。”
“說穿了其實很簡單。”唐風突然停下了講述,左顧右盼起來,像是在找什麼東西。想了想,他把車門打開了。
“你們仔細看著。”唐風上車之前回頭說,同時用眼神示意一下車窗,“假如車窗就是潘若嵐房子陽台的玻璃,你們注意我的臉。”
然後他關上車門,慢慢把臉貼在窗戶玻璃上。琳琳看著看著,“撲哧”一聲笑出聲來。
“真難看。”她笑嘻嘻地對重新站在我們麵前的唐風說,“你臉比平時大了一圈,像是一個攤平的大餅。”
“太對了……”唐風也哈哈笑著說,但一會兒瞬間臉上的笑容消失了,“你還能認出我嗎?”
琳琳毫無防備,笑聲戛然而止。
我卻恍然大悟。不錯,這小子果然經驗老到,我立馬明白了他的意思。
潘若嵐說自己在窗外看到了一張女人的臉,慢慢貼到了玻璃上,樣子和自己一模一樣—但剛才唐風演示得非常明確,如果一張立體的人臉貼到玻璃上,必然會扭曲變形,很難在一瞬間辨認出這張麵孔的主人。
按照潘若嵐所說,她是在極端恐懼下看到窗外的麵孔。可想而知,在那種情境中,她不可能有機會仔細淡定地辨認那張在玻璃上扭曲的麵孔到底是誰。
那麼,就隻有兩種可能才能解釋潘若嵐的話。
一種可能,就是她在騙我們,這是個徹頭徹尾的謊言。
另一種可能,就是潘若嵐的確看到了窗外的那張臉,也認出了是自己的麵孔。但窗外飄動著的,很可能並不是一個人。
“那會是什麼?”琳琳有些緊張地問我。
唐風在一邊笑得十分開心:“什麼東西能夠在貼近玻璃的時候仍然不變形,可以在一瞬間就辨認出它的樣子呢?”
琳琳臉上出現了頓悟的表情,她睜大眼睛說:“照片!”
“對,照片。”唐風微笑著點點頭說,“如果潘若嵐說的是真的,那麼那天晚上窗外肯定是個假人,一個頭套下麵貼了一張潘若嵐的照片而已。隻有這樣,才能在驚嚇之中讓人一下子看到窗外的麵孔。”
“我們已經很接近真相了。當然,要想徹底揭開謎底,我們還得去找另一個人。”我冷笑一聲,說。
“對。”唐風迅速點點頭,“老程,你得承認,她演技真的很好。”
潘曉在電話的另一端歎了口氣,輕聲問:“明晚行不行?我那天演得太投入了,到現在都沒有緩過勁來,精神恍惚,怕是也幫不了你們什麼忙。”
“潘姐,這次我們不用你幫我們確認什麼。我們去鄒誌誠家了,獲得了一些重要的消息,想跟你說說,這次的調查也算差不多了,算是交個底兒吧。”琳琳輕輕呼出一口氣,“程哥也是這個意思。我們在這活兒上耽誤的時間太多了,事情也基本上清楚了,該撤了。”
對方沉默了幾秒鍾,話筒裏傳來一個慵懶的聲音:“那好吧。我幾點過去找你們?”
“不用了。”琳琳笑著說,“我們去你那兒,正好探望一下你,那天你真是辛苦了。”
潘曉在電話裏咯咯笑了,仿佛恢複了往日的風采:“好吧,你們來吧。不過我這裏也好久沒來人了,我得好好收拾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