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給鍾省長發了一則短信,我告訴他我有事情要向他請示。

我現在基本知道了官場上的某些規矩:領導的發言隻能稱講話或者指示;去找領導談事情隻能說是請示或者彙報......如此等等,這樣的專用詞語煩不勝舉。

這次有些奇怪,今天他的短信回複得極快:你馬上到我辦公室來吧。我讓駕駛員來接你,不然你進不來。

我急忙給範其然打電話。

“你馬上到我辦公室來。東西我就放在辦公室的保險櫃裏麵。”他在電話上告訴我。

我匆匆地朝他辦公室跑去。

“就這個。”範其然將一個小小的布包朝我遞了過來。這布包看上去陳舊不堪,極不起眼。

我大為疑惑:“就這東西?”

他笑著打開布包,我這才看見裏麵是一個木製的長條型的盒子。這盒子看上去古樸典雅、質地極佳。

“你拿著這東西萬一讓別人看了就不好了。所以我覺得用這個包裝它好一些。”他笑著說。

我大為感慨:他連這樣的事情都考慮得如此細致,看來他能夠有今天絕非偶然啊。

記得有句話好像是這樣說的:機遇總是去眷顧那些有準備的人。我想這句話可能就是說的像範其然這樣的人。而我自己呢?我可沒有任何的準備啊?也許自己僅僅是有一些狗屎運氣罷了。

鍾省長的駕駛員很快地就到了。我拿著那個布包就上了他的車。

“你拿著東西的時候要越隨便越好,千萬別把它看成是一件什麼貴重物品。這樣別人就不會注意到你手上的東西了。”我離開範其然辦公室的時候他對我說。

駕駛員一直帶我到了鍾省長的辦公室門口處。

“你進去吧。”他替我打開了門。

我向他道謝。他朝我笑了笑然後離開。這省政府的駕駛員的素質都是這麼的高。我心裏大為感慨。

“來啦?你請坐。”鍾省長坐在他那寬大的辦公桌處,他朝他辦公桌前麵的凳子朝我指了指。

我坐了上去,臉上在笑著,我自己知道自己臉上的笑有些僵硬。

“說吧。什麼事情?今天我正好有點兒空閑。”他隨即溫和地對我說。

“您等一下。”我說著便站了起來跑到他辦公室的門那裏去將鎖反鎖上了。

我轉身的時候發現鍾省長正疑惑地看著我。

“我給您送一件東西。”我說著便將那布包朝他遞了過去。他饒有興趣地去打開那個布包。

我看著他臉上的神色一直沒有轉眼。

他拿出了布包裏麵的那根長條形的木盒隨即在手上掂了掂。“好東西!”他忽然笑了起來。

“這盒子可是真正的紅木!不錯、不錯!我猜這裏麵裝的一定是一幅名家的字畫吧?”他抬起頭來問我。

我很驚訝地點了點頭。他輕輕地去打開那個盒子。

我的眼睛直直地去看他的手上的那個盒子,到現在為止也沒有看到哪木盒子裏麵所裝的究竟是什麼玩意,所以我也充滿著好奇。

裏麵是一個卷著的紙一樣的東西。他輕輕地展開。

“好東西、好東西啊。”他忽然歎道。

我隻能看到他手上東西的背麵,我不知道那東西的正麵究竟是怎麼樣的一幅情景。我有些心癢難搔的感覺。

不一會兒他卻將那東西卷了起來然後放回到那盒子裏麵。他看著我笑。

我忽然有些惶恐:“是真的吧?”

他在指著我,然後笑。我更加地惶恐。

“哈哈!你去把門的反鎖打開。”我仍然在笑。

我疑惑地去打開那道反鎖然後走到剛才的位置處坐了下來。

“我這辦公室一般的人是不會進來的。”他看著我笑道。我很不好意思,現在才明白了他剛才那樣笑的原因了。

在這個地方,我就像一個徹頭徹尾的鄉巴佬。

“想不到啊,你也居然來給我送禮。”他微笑著對我說,眼神怪怪的,“說吧,什麼事情?”

我心裏有些忐忑不安,“這東西是不是真的啊?”我心想自己必須得先問清楚了這件事情再說。

“是真的。很不錯。”他點頭。

我頓時放下了心來,說道:“這不是我的東西,這是我們醫院的副院長範其然要我拿來送給您的。範其然、範院長您還記得吧?”

“不就是上次和你一起來吃飯的那個人嗎?個子不高,是不是?”他問我,隨手卻去拿了一份材料在看。

我點頭道:“就是他。”

他抬起頭來:“他要我辦什麼事情?”

“我們醫院的院長馬上要退休了,......”我說,可是我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他打斷了:“他這個人怎麼樣?我是問他的為人怎麼樣?”

“那可是不錯的。他對我一直都很關照的。他是歸國學者,技術很好、管理理念也很先進。”我雜亂無章地回答說。

他在沉思著點頭。

我前麵的話沒有說完,我估計他已經明白了我的意思。

“對我來講,一個醫院的事情倒不是好大,但是我得問問我們省分管醫療的領導才能給你回話。”他對我說。

我心想這麼件事情還要驚動那麼多的領導啊?

“隻要分管醫療的那幾位領導沒有推薦什麼人就沒問題。”他接著說。

我這下才完全明白了。

“太感謝了。”我不住地道謝。

“這東西你先拿回去吧,我們之間不需要這麼客氣的。”他將那木盒子朝我麵前推了推。

我急忙道:“這可不是我的意思。您收下吧,可以嗎?”

本來我想說“看在我的麵子上”什麼的,但是隨即想道我有什麼麵子啊於是就沒有將那話說出口來。

他朝著我微笑道:“好吧,我看著你的麵子上就把它收下啦。”

我心裏暖洋洋的很是舒服。同時又對他充滿著一種感激。

“就這樣吧。我還有點兒其他的事情。”他接著說。

我急忙站了起來向他告辭。

“孩子長得不錯,你可以經常去看看。”他忽然對我說。

我心裏一動:“您看需不需要我去安排一個兒科醫生去看看您的孩子?”

他對我微笑著說:“那倒不用。”

我頓時發現自己剛才那話有些犯忌諱,急忙再次道謝後朝他辦公室的門口走去。

這時候我才忽然想起自己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沒給他講。於是轉身去看著他。

“怎麼?你還有事情?”他仍然在對我微笑。

我不好意思地道:“我忘記向您彙報了一件私事。”

我很不習慣這種說話的方式,明明是自己來給他添麻煩,可是卻偏偏要說什麼彙報!

“哦,那你說吧,但是要快。”我看見他皺了皺眉。

我忽然有了一種想要放棄向他講那件事情的想法,但是想到小月昨天晚上對自己說的那些話我便隻好鼓起勇氣再次朝他辦公室處走去。

“鍾省長,對不起。我都不好意思了,經常來麻煩您。”我有些慌亂。

他看了我一眼:“別婆婆媽媽的。快說吧。”

我仿佛感受到了他聲音中有一種不耐煩。

我狠了狠心,繼續道:“我老婆......”

“你結婚啦?”他忽然抬頭驚訝地看著我。

我急忙搖頭:“還沒有,馬上準備結了。她也是我們科室的醫生,顏姐都認識的。”

“肯定很漂亮了。”他對著我笑道。

我頓時自然了許多:“還可以吧。她是我同學。我們一起分到我們醫院的。”

他在點頭,臉上麵無表情。

“聽說省委組織部要到我們學校來選一個人到基層去掛職,我那老......未婚妻想得到這個機會,不知道您能不能幫這個忙?”我急忙一口氣將事情講完。

“掛職?這多大個事情啊?”他忽然“哈哈”大笑了起來。

我諂媚地對他道:“對您來說是一件小事情,但是對我們來講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啊。”

“行,我馬上給市委組織部打一個電話。你坐坐。”他答應得很爽快。

我隨即坐下。

他在撥電話。

“哈哈!老孟啊,最近又在準備提拔什麼人啊?”他對著電話在打“哈哈”,我有些緊張地看著他。

“我還不是一天都在瞎忙。這政府的工作你又不是不知道,太繁瑣啦。”他似乎在和對方開玩笑。

“事情倒沒有。哦,對了,有一件小事情想拜托你幫下忙。”他看了我一眼然後指了指電話的聽筒。

我朝他感激地笑。

“我弟媳的事情。”他對著話筒繼續在說,“是表弟。對。我那弟媳在江南醫科大學的附屬醫院工作。”他將話筒捂住、然後問我:“她叫什麼名字、什麼職務?”

“曹小月,大小的小、月亮的月。醫院團委書記。”我急忙回答。

“我表弟。哈哈!我那弟媳的名字叫曹小月,大小的小、月亮的月。目前是醫科大學附屬醫院的團委書記。你們最近不是要選拔一批高校的年輕骨幹到基層去掛職嗎?你看我那弟媳符不符合你們的條件啊?”

“是嗎?那就好、那就好!太感謝啦!怎麼樣?周末去打幾杆?好!就這樣!”他放下了電話。我不明白他那句“打幾杆”是什麼意思,但是我絕對是不敢去問他的。

“好了。沒問題了。”他看著我微笑著說。

我心裏對他感激不盡:“太感謝了。真不好意思。”

他朝我笑了笑然後去看他的材料去了。

站在省政府的外麵、看著自己眼前這棟莊嚴的大樓,我發現天空似乎很矮。我自己就像一隻螞蟻般的顯得非常的渺小。

副省長都賣我的麵子。想到這裏,我心裏又忽然地自豪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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