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將市中心那套小戶型的房產證交給了皮雲龍。

“你可以用這個作為首付。但是你每個月可得向銀行交錢。”他笑著對我說。

我急忙道:“我付錢。你核算一下。”

“何必呢?”他笑道。

我正色地道:“必須這樣。”

他看著我半晌,忽然笑了起來:“我發現大哥你挺好玩的。”

我拿出一張卡遞給他:“這裏麵的錢你看著處理吧。密碼是XXXX。”

我計算過了,裏麵的錢應該是夠了。

他歎息著接過了那張卡:“行。大哥,我發現你和其他人不大一樣。”

我笑了笑:“我就一婦產科醫生而已。”

“別提‘婦產科’三個字。”他看著我,“哈哈”大笑起來。

我向範其然請了一個假,我告訴他我想去看看小月,同時順便回趟家。他沒有說什麼,馬上就給我批了半個月的假。臨走的時候他給我打了一個電話:“早點回來,這個暑假我對你有安排。”

先到了小月那裏。她把我安排在一家賓館裏麵。她笑著對我說:“我們還沒結婚,我們住在一起影響不好。”

“你在柳華的時候怎麼不這樣說?”我很是鬱悶地問。

她笑道:“那時候是掛職。現在不一樣了。”

“那我半夜悄悄地跑到你的住處去?”我有些按耐不住自己。

“那也不好。”她卻依然拒絕了我。我很生氣,但是卻無可奈何。

她上班去了,她的秘書來接的她。她的秘書是一位漂亮的姑娘。

“領導好!”她秘書恭敬地朝我打招呼。

我沒好氣地指著小月道:“你的領導是她!”

小月笑了起來:“怎麼像小孩子似的?”

她秘書在旁邊淺淺地笑著。

我很是無聊,隻好獨自一人在街上閑逛。這個城市很小,街道也很窄。一些現代化的建築穿插在老舊的房屋之中顯得有些突兀。也許有人認為這是一種發展的象征,但是我卻認為它是貧富差距的體現。

這個地方產煤,聽說近些年發現了錳礦。城市也顯示出了這裏礦產資源的固有特征——到處都是灰蒙蒙的,地上和馬路邊的欄杆上麵都布滿了一層厚厚的灰塵。我不喜歡這個地方。

中午的時候小月給我打來了電話,她告訴我說她要下鄉去檢查煤礦安全,讓我自己在街上隨便吃點東西。我有些生氣地說我下午回老家去了。

她不住地向我道歉並安慰我,我頓時就覺得自己好像確實是有些小孩子脾氣了。

但是我還是決定離開,這個地方讓我感覺到太憋悶。我不想吃東西,感覺自己的胃裏麵脹脹的,並不住地打嗝。

回到賓館剛躺下就聽到有人摁門鈴。難道小月回來啦?我急忙起身去將房門打開。

不是小月,也不是她的秘書。門口處站著的是一位中年男人。

“您是淩院長?”來人滿臉堆笑地問。

我疑惑地看著他,因為我可以肯定自己並不認識他。這個人全身穿著名牌,頭發梳得溜光,臉上還架著一副漂亮的眼鏡。

我有一種奇怪的感覺,覺得他臉上的那副眼鏡不是他本人的,因為我怎麼看怎麼都覺得那副眼鏡都與他的臉以及他整個人的氣質不協調。

“你是?”我問,沒有立即讓他進門。

“我姓王。我可以進來嗎?”他仍然笑容可掬。

我朝他點了點頭、然後轉身去穿衣服。

他朝我遞過來了一張名片,我看了看上麵:美華能源公司總經理?王波

我更加奇怪了:“你找我什麼事情?”

“我聽曹市長的秘書說,您到我們這裏來了,我想今天中午請您吃頓飯,您看……”他謙卑地說。

“曹市長?”我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您愛人是曹市長吧?”他問。

我這才忽然想起他說的是小月,急忙回答:“哦,她下鄉去啦。”

他笑道:“我知道,所以我才來請你吃飯啊。”

我覺得這人有些詭異——我都不認識你,你幹嘛來請我吃飯啊?

他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慮,忙又說道:“我在這個地方有幾座煤礦,曹市長分管我們呢。”

我狐疑地看著他:“是曹市長的秘書讓你來找我的?”

“是啊。”他回答。

這人開的是一輛路虎,我坐上去的時候卻感覺和我那輛越野車差不多的感覺。汽車在一座大樓前停下了。這座大樓看上去是全新的,我估計它在這個地方算是最高的建築了。

“這個地方條件太差,您原諒啊。”他有些歉意地對我說。

我禮節性地道:“太客氣啦。”

就我們兩個人。他要了一個大包房,點了一大桌的菜。

“太浪費了吧?”我看著桌上重重疊疊的那些盤子,說。

“條件太差、條件太差。”他連聲說道。

我不好多說什麼,畢竟別人是一片好心。

“今天我們都沒有什麼事情,我們慢慢喝酒。”他對我說。

我現在很想喝酒了,我點頭:“行。”

他叫來的是茅台。我現在忽然覺得有些餓了。

“你們家曹市長可真是一位女強人呢。不過她也很不容易,那麼漂亮的一個女人天天去檢查煤窯的安全,有時候還要到煤窯裏麵去鑽來鑽去的。唉!可真夠辛苦的。”他邊給我倒酒、邊說道。

“煤窯裏麵安全嗎?”我擔心地問。

“大部分時間倒是安全的,有時候出現透水或者瓦斯泄漏可就危險啦。”他回答。

我頓時在心裏憐惜起小月來,喃喃地道:“好好的醫生不當,幹嘛到這個地方來受這個苦啊?”

“當領導不容易啊。”王波歎道。

我不想再談論小月的事情了,因為這會讓我更加擔心。

“王老板,你可發大財了啊。現在煤炭的價格可是在節節上升啊。”我笑道。我們醫院鍋爐房的用煤情況我還是了解的。

他笑道:“這都是黨的政策好啊。”

我大笑。

他也有些不好意思:“這句話說慣了。嗬嗬!”

“你是不是經常參加政府的座談會?”我笑著問他。

他大笑道:“就是啊。”

“你們其實也不容易的。”我有些感歎。

“淩院長,為了您這句話我就要敬您一杯。”他似乎很激動。

我急忙道:“我不是什麼院長啊,隻是院長助理而已。你年齡比我大,別再用‘您’字稱呼我,我聽了很不習慣的。”

他笑道:“那不是遲早的事兒嗎?您,哦,你這麼年輕都是正處級了,和我們這裏的正市長一個級別呢。”

我抬起雙手搖晃道:“這可不能同日而語,級別雖然一樣,但是權力可就差遠啦。”

“一樣的、一樣的。”他笑道。

我總覺得自己和他談話很吃力。我明白這是因為生疏的緣故。

“淩院長,”他還是這樣稱呼我,“我這人呢你不了解。我的經曆其實是很豐富的。”他忽然自己介紹起情況來。

我很感興趣。一個有錢人的經曆往往是非常精彩的。我心裏想道。於是主動去和他碰杯:“你說說。我倒是很喜歡聽這方麵的故事的。”

他笑道:“你把它當成故事聽好了。我父親是本地的一名教師,我們國家剛剛改革開放的時候他就感受到了國家政策的變化,於是便將家裏那一樓一底的房子的一樓改成了一個小飯館。那時候這個地方還沒有改成市,就是一個小縣城。很快他就成了本地的第一批萬元戶之一。當時的情況你可能是知道,人們的工資也就是一個月三十來塊的樣子,所以那時候的萬元戶可不得了。可是在這個時候父親卻立即關掉了小飯館並辭了職,當時很多人都認為他瘋了。我母親也因此和父親大吵大鬧了一場。但是父親卻沒有一絲的退縮,他花了五百塊錢去賄賂了當時的建設銀行的行長就承包到了他們準備修建的大樓的土建部分,於是他就開始當起了了包工頭,幾年時間不到他就擁有了幾十萬的資產,成為了本地最有錢的人。

但是就在這個時候他卻忽然放棄了建築行業,轉而去開礦,他是我們這個地方第一個開煤礦的私人老板。可是那些年他也被累壞了,結果在一場大病過後就離開了這個世界。父親去世的時候我剛剛初中畢業,為了繼承父親創下的基業,我隻好輟學。其實呢,我讀書時候的成績極差,我正好就此逃避讀書。嗬嗬!來,我們邊吃邊聊。”

我們共飲了一杯酒,他繼續道:“一個人調皮有好處。我讀書的時候仗著家裏有錢經常和社會上的那些人交往,當時人們將社會上那些沒有工作、整天四處遊逛打群架的人稱為‘二流子’。我在讀初中的時候?就成了我們這個地方二流子的一員。接手了父親的煤礦後,煤礦周圍有人看見我年齡小就想來欺負我,結果還是我那些社會上的朋友幫我忙才讓我在這個地方站穩了腳……”

我笑道:“這個幫忙可能就是去打架吧?”

他笑著點頭道:“是啊。那一場架打得好厲害!煤礦周圍有一個人的手被我們這群人當場砍斷了。幫我的有一個人當時就被抓進了公安局,我也被拘留了幾天。這件事情讓我有了深刻的教訓,從此我盡量地不去觸犯法律。但是很多事情是自己不能預料的。幾年前,我的一個煤礦,嗬嗬,那時候我就已經有了好幾個煤礦了。我的那個煤礦發生了瓦斯爆炸結果死了好幾十個人,這可是天災人禍。我的錢被賠了個精光,同時還被判了刑。你說這人奇怪不奇怪?我年輕孟浪的時候倒沒有出這麼大的事情,結果後來戰戰兢兢怕觸犯法律卻反而地被關進了監獄。”

我頓時有些顧忌起來:“你蹲過監獄?”

他似乎沒有注意到我神情的異常,點頭道:“是啊。蹲了三年監獄。其實監獄裏麵並不像和電影裏麵說的那麼可怕,監獄裏麵的警察對人也很不錯的。出獄的那天,監獄的政委找我談話,他問我:‘你出去後怎麼生活啊?’我回答說:‘隻要我出去了,就會找到錢的。我相信自己有這個能力。’政委還很懷疑,他說:‘但是你不能亂來啊。’我說,那是肯定不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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