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雖然剛剛有些發白,路上行腳的人已經走得額尖冒汗,天寒地凍早上就更加清冷,有很多人躲進路邊的茶寮喝碗熱茶暖身子,蓉月還穿著那件寬大的黑袍子渾不在意周圍人的眼光,她要了一壺茶一碟點心慢慢地吃起來,身上的傷口她已經簡單處理過了隻是眉間的愁緒卻怎麼也解不開,她一口點心沒吃完,茶寮的簾子一掀,雲為走了進來直接坐到蓉月對麵,看著她把那口點心吃完才開口:“閣主讓我來接你。”
嘴裏的點心再嚐不出一絲甜味,蓉月依舊安靜地一口一口把盤中的點心吃了個精光,又喝了一碗熱茶她才算緩過勁來,要填飽了肚子才好應付接下來的事情啊。
雲為一動不動看著蓉月吃點心,偶爾會淺笑一下幫著蓉月倒水,仿佛兩個人真的可以心平氣和地吃一頓飯。一盤點心吃了一炷香的時間,蓉月拍拍手起身走了,雲為留了兩個銅板跟著出了茶寮。
茶寮外停了一輛馬車,趕車的老者是雲家堡的人,蓉月看他的時候,老者恨恨地剜了蓉月一眼扭過頭去,蓉月裝作沒看見,上了馬車就靠在車壁上休息。車板響了兩下,雲為走上來,馬車緩緩移動,他看了看蓉月發白的嘴唇問道:“你受傷了?”
“嗯,死不了。”
“我這裏還有一粒金丹。”雲為從懷中摸出來一個瓷瓶,蓉月卻連眼都沒睜也沒說話。雲為伸手撫摸蓉月手上的白布,蓉月睜開眼睛看著他,眼神冰冷,直到他收回手才又閉上眼睛。
看著臉色蒼白的蓉月,雲為心緒難平,他知道他在奢望一份無望的愛,可是他不後悔。
噠噠的馬蹄聲開始變慢最終停止,蓉月睜開眼睛跳下馬車,眼前出現一座宅院:黑色的高門樓,門楣中間掛著一塊匾額,上書雲府二字,門楣下站著兩個穿灰袍子的小廝,見著蓉月和雲為紛紛拱手施禮。兩人走進宅院,在通往後院的拐角處蓉月回頭看門口,四四方方的門洞落在身後,鎖著門裏的她們鎖住門外的窺探。
來到雲懷孽的書房外,蓉月把手藏進袖子裏才邁步進門,外麵滴水成冰,書房依然門窗大開,架在窗口的鳥籠又空了,想來是那能發出婉轉啼叫的黃鸝鳥受不住凍早早地奔了極樂。
蓉月走進去,雲懷孽正坐在桌後在看書,聽見腳步聲他也隻是挑了挑眼角並沒有說話,書頁不時翻動一下,房門吱扭吱扭掙紮著要合上,奈何四麵的冷風扯著它叫它隻能原地打轉。雲懷孽不說話,蓉月就直直地站著直到四肢麻木隻有思緒還能動。
看著雲懷孽淩厲的眉眼,蓉月忽然想起了一件事,當年因為雲家堡來下聘,父親趕去陪雲堡主,她一個人在山穀裏溜達,碰見了少年時的雲懷孽,麵容清俊隻是眼眉微微上挑。他看見蓉月就背著手用一種高高在上的眼神望著她問:“連夕月在哪兒?”
她出於本能的不喜歡,沒理他扭身就走,雲懷孽上前一步拽住她的手臂冷冷地問:“連夕月在哪兒?還是說她也像你一樣粗鄙無禮?”她火了,往回拽自己的手,拽不動她張嘴就要咬雲懷孽的手背,雲懷孽另一隻手抵著她的頭往後推然後一鬆手,她直接後腦著地磕出了血,哇哇的哭聲引來了姐姐,她清楚地看見雲懷孽在看見姐姐那一瞬間的眼神,驚豔垂涎勢在必得。
所以後來姐姐看上了別人他才會那樣氣急敗壞,求而不得的背叛甚至超越了因為姐姐的過錯而導致滅家的恨。所以那幾年有人對她惡語相向甚至拳打腳踢的時候,雲懷孽總會露出一種她活該的表情,蓉月一開始不明白,為什麼她一樣失去了親人家園,他們要那樣對她,直到她看著鏡子裏自己那張越來越像姐姐的臉,她一切都明白了,他們在遷怒,雲懷孽在報複。
啪嗒一聲,雲懷孽放下書,蓉月的思緒也被打斷,“東西到手了嗎?”
蓉月動了動腳趾轉換了一下情緒,“沒有,有高手看著我打不過。”
“這件事先放下,你明天啟程去江南,姑蘇富商陳士淵準備向明仲南投誠,近日要啟程進京,你殺了他取走私印交給姑蘇威武鏢局的大當家馬進元。”雲懷孽又取出一封信扔過來,“把這封信交給馬進元,後麵的行動聽他指揮。”
蓉月接過信遲疑了一下,雲懷孽看著她,“沒事就下去。”蓉月沒再遲疑轉身出了房間。
雲懷孽又拿起書卻再看不進一個字,看著蓉月那張越來越像連夕月的臉,他的恨意就遏製不住地瘋長,恨到咬牙切齒甚至想殺了她,可是一種陰暗的欲望總會跳出來撕扯他的神經,掙紮不過他就動了殺念,幾次讓她死裏逃生之後他就說服了自己留著她,天機閣還需要人,他還需要那張臉時刻來提醒自己的血海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