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北海道的日子裏難道就隻有山本思克先生是她生活中最有趣的事嗎?當然不是,還有蘭潔一家,這個女人是如何與花卉共處了七八年,還有她又是如何克服萬難將一口流利的日文說得比本地人還要道地呢?......這些她都想知道。
朋友比家人還要更有親切感,對她是個不小的安慰。
不知道為什麼她總會想起在台灣的日子?那些片段很像萬花筒中的畫麵,形成各種麵貌。
當蘭潔坐在客廳的地毯上親自替兩名幼童打毛線衣時,〔一個三歲;一個剛滿周歲〕羅倩拿著一杯溫熱的奶茶與甜圈圈吃了起來;她察覺在身為母親的眉宇間有股奇妙的感應在她的腳底一路往身上的竄,還會發出滋滋的聲音。
她織著一件粉紅套頭毛衣的領口部份時,便開口問:“怎麼了?你一直看我... 我有什麼對不勁嗎?”
“不是的。我在想這些年認識的人都變了,像你都已是兩個孩子的母親。”她低首看著杯緣的奶渣與泡沫,沒再出聲。臉上現出避重就輕的表情。
“是啊。時間過得可真快,轉眼間我們都不再是那個不懂事的少女了。”她笑了笑。
“蘭潔,我有個疑問?”
“咦?你問吧!”她睜大了雙眼,凝視著不放。
“你為什麼會想嫁到日本來?想當年你在班上可說是異性緣極佳,好多男同學都對你窮追不舍的,讓人看了就好嫉妒,你知道嗎?”她抿著嘴將甜渣來回舔遍過一次。
“這個嘛...很簡單呀。因為我已經找到“真愛”啦。當年一畢業後我就想好好找一份差事,存點錢,然後嫁人。誰知老天開我一個大玩笑,讓我遇上我現在的先生。一場車禍讓我差點失去雙腿,不過也因為如此,我也從此對於愛情有了截然不同的看法。他是肇事者,而我是受害者,你說妙不妙?”一綑毛線球滾至地毯的邊緣,一隻灰貓興奮地跑去逗弄,左進右退。
她繼續織著,滿足地看著手中棒針,無視於其他動靜。
“他是因為愛你,還是為了贖罪呢?”
“坦白說,一開始我還真有點不敢相信會愛上這個傷我的人?那天木野正巧剛到台灣來洽公,他一時技癢就想開車四處逛逛,沒想到就撞上我這個從巷子跑出來的冒失鬼,你知道的日本人都是靠左行駛的。事後他每天到醫院陪我一起複健, 慢慢的我們的關係也有驚人的發展。我還以為日本人都是色狼,貪愛女色,為了我還特地跟日本公司留職停薪一年,專程跑到台灣來。是他每天為我禱告上帝, 他這個日本人真是跌破我的眼鏡。他還說:“要不是因為他犯錯,也不會知道愛上一個值得愛的人是什麼樣的感受?”之前,他認為有女人向他靠近都是貪他的錢,而非不真心付出;經過三次慘痛的戀愛經驗,他說:“他怕了,也倦了。沒想到我會成為拯救他的天使?””其實原因不僅於此。
“在到台灣來之前,他什麼都不信,隻信“睡覺”。後來就是因為這場意外拉近了我們的距離:他教我日文,我就教他中文。有一天周六午後,木野陪我到戶外透透氣,行經公園時,看見有一群穿著綠色製服的女學生向我們發福音傳單,上麵還寫著:“信主得永生”的字句,當下我不以為意,收下了。沒想到木野說,“不如我們到附近的教會走走好嗎?”,我知道他還是很擔心我的腳傷可能一時半載無法複原,不能像正常人一樣行走?
“在我完全康複前,我們都會相約到教會聚會。就這樣我的腳傷日漸有了起色,我從來不知道原來真有一群人肯無私地愛人,他們唱的詩歌好動聽,就連木野也會哼上一兩句;一進到教會時那種寧靜安祥的感覺,久久不能散去。
“你知道嗎?在難敖的時期我學會了禱告,也從中得到許多珍貴友誼。木野也說:“他很喜歡以這樣的方式來認識生命,包括我在內。”終於我們在許多人與神麵前決定受洗,決誌成為基督徒;一年之後,他回到日本也順便把我給帶去。那年底我們互許終身。雙方的父母竟然不約而同地同意這樁婚事。”
小灰貓抓住整團毛線球,仰躺在地,四腳朝天的推滾著,不時發出“喵-喵-”叫聲。直到一陣溫暖的氣息自窗邊吹進,拉著風鈴“叮-當-”響。幸福就是這樣不請自來嗎?羅倩深深地著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