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保連問三次,也沒回答可兒的一問,最後竟道:“那小人還是勸姑娘哪裏來、回哪裏去,不去桃花庵的好。”唐季就感到莫名其妙,“小二你這說得,要趕我們走嗎?我們隻是問你一聲,你回個知與不知就是了,哪裏來這麼多話。”酒保賠個笑臉,回道:“兩位若是吃飯,我們這好酒好菜伺候。若打聽桃花庵的話,那我實話說了,這裏的少東家是囑咐過的,叫我等勸別人不要打桃花庵的主意。”
可兒一聽,倒好像自己成居心不良的人了,毫不客氣,揪過酒保衣領,“廢話這麼多,那你去把你們少東家喊來,我直接問他,快去!”
酒保看她脾氣壞,不好惹,做生意的也怕鬧事,就去找了店家少主人。不多時,走過來了一個年紀與可兒差不多大的少年,讓酒保自行招呼其他客人,自己則來與可兒說話。
那少年見了可兒,雖素未蒙麵,但總覺得眼熟,他先說道:“招呼不周,兩位別見怪。聽說兩位要尋桃花庵去,可否讓我知道兩位的來意。”可兒待要怒言,唐季攔住她,回道:“來之前,我們隻聽聞桃花庵以前住著一位唐舉人,後來唐舉人有位義子叫作唐紹明,在那裏生活了十七年。我們來,也不是專門尋桃花庵,而是找那個唐紹明的。”他將中間經曆全部省去,隻向對方表明自己來意。
而那少年一聽到唐紹明的名字,意外地激動起來,“你是紹明的朋友?他現在在哪?”可兒見對方總是問這問那,就沒好氣地反問一句:“你又是什麼人?”卻沒想對方回道:“我是紹明的堂兄。”
原來他就是紹明叔父唐申的兒子,紹明的堂兄唐紹宗。
自從紹明離開蘇州之後,紹宗隨著父親也離開吳縣,賣桃花庵得來的錢,連同原先一並賣掉的酒肆的本錢,到長洲縣開了一家更大的酒樓(吳縣、長洲縣合為蘇州城)。
紹宗的經營頭腦得他父親的遺傳,處處想得周到,店裏搭個戲台,吸引著過往路人;二樓布置雅間,留住許多上流常客;東南西北的廚子請了不少,酸甜鹹辣,各家菜係滿足客人;還於城裏各處安排了車夫,讓他們在外招攬,親自接客到酒樓來。唐申如此放心地將酒樓事務全交給兒子,才經營兩三個月,生意就快要回本了。
而唐紹宗也沒忘了自己的堂弟,時刻想要把桃花庵再贖回來,等待堂弟有回來的一天,所以他瞞著父親正在湊錢。眼下剛剛回本的時候,還遠遠不足,但他聽說桃花庵已經又在明價插標了,比起當初賣時的價錢竟多出一倍,若是真被人買去,等他再要買時,還不知又漲到什麼價錢,那便永無贖回之日。
當初從唐申手裏接手地契的,是蘇州城裏一家地主,姓孫。江南文風盛行,孫家買下桃花庵,也就是借唐寅的名號提高自己的身價罷了。不過最近,孫家又和其他江南大才來往,譬如祝枝山、文征明等,祝家、文家是世代的書香門第,比小門小戶的唐家,更有聲望。現在看來,桃花庵就沒了原先的價值,閑置還不如轉手,他們哪裏肯做虧本買賣,自然又抬高地價。
唐紹宗在湊足錢之前,不想讓別人搶了先。自家酒樓招牌原本是“姑蘇十裏”,被他改換了“十裏桃花”,就是要吸引像可兒那樣為桃花庵而來的人,一個個勸他們不要買桃花庵的地。
隻沒想到來的是認識堂弟的人,待唐季自報師門後,紹宗更驚喜不已,因為紹明當初走時,正是要去唐家堡。但現在並不見紹明跟著唐季一同回來,紹宗就向唐季詢問。
紹明從揚州到嶽州是與可兒在一起,從嶽州到唐家堡是與唐季待一塊,前後就正好是紹明從離開蘇州到失蹤之前的經曆。兩人得知紹宗的身份後,不再顧慮,盡可能將自己知道的告訴他,隻是當可兒要說到紹明失蹤的事時,唐季攔在可兒前搶著說:“紹明後來離開了唐家堡,我們也不知他去了哪,以為是回蘇州來,所以我們找他到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