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在許知凱看來,現下她真就是個和藹親切、溫柔敏感的小女人。
然而傳言不是這樣說的,事實也絕非如此。
趙佑瑜是唯一一位能夠與韓夏相提並論的女性。況且容闌輝煌之時,韓夏已然美人遲暮;眼下趙氏如日中天,趙佑瑜還是青春年少。這些足以證明,她即便比不上韓夏的鐵腕和強勢,亦不該是個軟弱的人。她的智慧或許正是如此,以柔克剛,用她的美麗與機敏為趙氏一次又一次創造奇跡。
“你一定很好奇我受傷的原因。”許知凱說著,不著痕跡抬手虛按著傷處,像是刻意提醒對方他險些喪了性命。趙佑瑜果然斂去了滿眼柔情,神色一凜——她沒有辦法不起疑心,文其揚固然心狠手辣,可明目張膽用金灝飛的車、自己手裏的那批搶當街重傷重案組警官挑釁,這不是狠,是愚蠢!衝動過後,她慢慢恢複理智,能夠冷靜的思考,才發現這件事原來有這樣多的疑點。
“這次調查黑豹的事觸及了太多人的利益。文其揚浮出水麵隻是冰山一角,綁架你、暗殺我,這些都不是文其揚的作風,倒像極了金灝飛的路子。”
“金灝飛?”趙佑瑜隻覺得好笑,金灝飛的命都是文其揚給的,他們誰來操這個盤控這個局都一樣,這一點許知凱該比她更了解。
“婚禮當天我們接到城東倉庫開槍的消息,是金灝飛暗中傳遞的。這一點,我也是剛剛知道。文其揚之前想殺三個人,一個是金灝飛最要好的朋友楊逸臣,一個是葉倫,還有一個,是金宏。”
“楊逸臣當初背叛金灝飛,文其揚除之而後快有情可原,但許葉倫是金灝飛的妻子,金宏是他的父親啊!“趙佑瑜無法相信,銅牆鐵壁一般的文其揚和金灝飛,竟有這樣大的誤會和過節!她背上突然一涼,意識到許知凱很有可能是在騙她,是在挑撥離間!那麼這一出重傷的戲碼,就該是重案組的苦肉計。
許知凱像是明知她一定不信,苦笑著點點頭,繼續道:
“沒錯,但你隻說對了一半。金宏對金灝飛的利用幾乎要了他的命,而當年金灝飛之所以被迫遠走國外接受治療,正是因為葉倫對他棄之不理。金灝飛當然可以既往不咎,但文其揚害怕,這些親人朋友,會讓金灝飛生出二心,不為GC賭上性命。如果他們真的互相信任不疑有他,金灝飛又怎麼會奮不顧身去救楊逸臣,卻把事情鬧大,讓文其揚引火燒身呢?”
這一席話砸得趙佑瑜心驚膽戰。他說的不錯,婚禮當天若非金灝飛為救楊逸臣突然離席,絕不會讓警方那樣輕易地找到黑豹,並掌握了一手證據。黑豹一向對文其揚忠心耿耿,不會私自行動,更不敢綁架楊逸臣這樣的人物。他一定是受命於文其揚,將楊逸臣帶到城東倉庫殺害;卻不想有人走漏了風聲,致使金灝飛從中作梗,救下了楊逸臣,害慘了文其揚。
如此一來,他們兩人絕無可能不互相記恨。
“可是······許警官,你告訴我這些做什麼?”她再震驚,一樣清醒。貓的話,老鼠從來不信。
“沒什麼。”許知凱忽然望向她,目光中全不見了往日嚴肅刻板,取而代之盡成關切,看得她心裏發慌,幾乎就要忍不住笑彎了眉眼。這一瞥,才終於令她暈頭轉向,失去理智。“我隻是想說,漂泊的人早一點回頭,就多一分可能上岸。”
寥寥數字,如晴天霹靂,刹那之間將她從天堂拉回了地獄。那眼神裏迷人的光不是關切,分明是憐憫,是許知凱在可憐她,在惋惜她。
她默了片刻,方才能勉強揚起一絲笑意,道:
“我不喜歡漂泊。如果有一座港,我願意做一艘永不揚帆的船。”
即便狂風大作,即便海天廣闊,倘若有一座港,誰不想安穩地依靠著、祥和地停泊著呢。
漂泊的人,他們沒有這樣一座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