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帆秋月冷，一驥江水寒。
活人和屍體的區別是，屍體永遠誠懇、積極地在腐壞；而人，在欺騙和利用中，不斷失敗。譬如趙佑瑜，譬如文其揚。譬如趙佑琨，譬如金灝飛。
許知凱出麵並不意外，趙佑琨卻如同驚弓之鳥，討要了些賠償悻悻作罷。趙佑瑜倒未必得意。趙佑琨以為，這是重案組調查他的前奏；趙佑瑜則看得通透，這分明是重案組刻意為之的順水人情。呂驍原是個聰明人，奈何糊塗一時，非要走許知凱這步怪棋。趙佑瑜甚至認為，即便是重案組在毫無頭緒的情況下繳了文其揚的老巢，審訊金灝飛，都要比在她身上浪費時間來的劃算。放長線固然可以釣大魚，可呂驍放的，是條斷線。
她與許知凱一並回Ｉ－Ｅｃｉｒ，到了寫字樓外頭，她下意識朝著早上泊車的地方瞟了一眼。好巧不巧，碩大一個寶馬五係，一場鬧劇的功夫竟不翼而飛了。這是在她公司樓下，丟了她的座駕，說出去恐怕要被人笑掉了大牙。
“怎麼了？”許知凱見她有異樣便詢問道。她強忍著笑，抬手一指那空空如也的車位：
“我的車不見了。”
“車？”許知凱順勢看去，“你的······哪輛車？”
他是清楚趙佑瑜的情況的，雖然不似文其揚豪車出行那般張揚，到底也都是些不錯的座駕。上一次見她，開得是一輛保時捷９１１，而後又聽人說她最愛的是那輛蘭博基尼蓋拉多，這個價位的車她約有六七輛。如果沒記錯，趙大設計師車庫裏最便宜的，是一輛高配的白色寶馬五係。
“倒也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隻是裏麵放著我最新的設計稿。如果丟了，隻怕我這個月的工作要重新來過了。”
“如果是為了設計稿，那這案子倒是好破多了。”既然不值錢，許知凱便猜到了是那輛寶馬五係。趙佑瑜語氣輕鬆，即便她已經竭盡全力去擺出一副遺憾模樣。比起這輛車，他清楚趙佑瑜更看重的是他的態度。
“我最近不太走運吧。從頭到尾都沒有一件好事。”趙佑瑜如是抱怨道。許知凱展眉一笑，刻意繞到她身前，鄭重其事問道：
“包括今天遇到我？”
“你······”趙佑瑜被他嚇了一跳，明知是虛情假意的圈套，嘴角仍不自覺的上揚，她慌忙避開許知凱的視線，嗔道：
“當······當然包括你。”
“好，是我不對。”許知凱背過身去，他似乎並不介意趙佑瑜如何回答，“出了這麼多事你一定無心工作了。走吧，我帶你去個地方。”
趙佑瑜自認不是一個勢利的人，可她不可避免的有一些世俗的偏見。她看見文其揚開著張揚的敞篷車總覺得輕浮，見金灝飛總開著一輛深色的普通轎車便覺得陰險，而葉風常用的那輛黑色捷豹，倒是令她覺得低調不失沉穩，且多疑敏感。許知凱同他們比確實正統多了，他開的是一輛黑色大眾輝昂，車身依然保持著最大程度的清潔，深色內室全無擺件，看起來就像是剛從店裏新提上路的。
她不甚客氣的坐進副駕駛，許知凱探身像是要替她係好安全帶，卻似乎抻動了肩後的傷口，悶哼一聲，左手堪堪扶在了靠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