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佑瑜從GC離開之後,主動刪除了許知凱的聯係方式。
曾經她以為片刻的放縱,值得之後的一切痛苦。但現在她終於明白,往後的那些苦痛,並非隻屬於她一個人。許知凱所要承受的煎熬,並不比她少。既然如此,又何必,非要一晌貪歡。
勸說金灝飛的那番話,又何嚐不是在勸她自己。既然深愛,何必要傷害。
她已經是一個萬劫不複的人,那麼,就由她一個人來承擔罷。傷口多了,疼痛就慢慢不會再疊加。
整整一個禮拜,她拒絕許知凱的所有來電,又搬去了I-Ecir旁邊的一棟廉價公寓。
即便許知凱特意到公司來找她,也一樣閉門不見。
她生怕見了麵,哪怕說上一句話,她就會毫無理智地投向他的懷抱。
諷刺的是,許警官的堅持僅僅維持了五天。第二周,她的生活又回到正軌,手機屏幕裏,再沒有閃爍過那個號碼。有些慶幸,有些遺憾。他們其實心知肚明,當斷則斷,對彼此而言才算是成全。
可真的走到這一步,誰又能舍得。
GC的財務報表由金灝飛經手,他要拿到並不難,難的是如何隱瞞文其揚。
文其揚是個老奸巨猾的狐狸,他所信任的人不多,金灝飛算是一個。可這信任代價很大,一旦由金灝飛負責的環節出了問題,他責無旁貸。屆時即便重案組已經形成完整的證據鏈出動抓捕,順利將文其揚緝拿歸案,金灝飛,乃至許葉倫,或許早已經成為了冰冷的屍體。
故而趙佑瑜不會讓金灝飛去冒這個險。
她還要讓文其揚把這份少得可憐的信任再均分給她,為金灝飛承擔一半的風險。
這是他們不言而喻的默契,兩個最為自私的人,不約而同地選擇了犧牲自己。
文其揚按兵不動,葉風為著全麵掌控瓔諦焦頭爛額,似乎周天琦,成了唯一一個閑人。他在B市安華醫院入職之後,一直安分守己,忙於工作,疏於生活,倒仿佛活得像個正常人了。當然,他的難言之隱,文其揚知道,金灝飛知道,連一文不名的金灝飛都能猜出個七八分,他卻還自以為瞞住了所有人。
他固然可以穿戴整齊,甚至用奢侈品把自己厚厚地武裝起來。可精神狀態是騙不了人的,他眼眶的青黑、臉色之蒼白、身形骨瘦如柴都騙不了人。他看起來就像一個神情恍惚,隨時會胡言亂語的瘋子。
有趣的是,喬珞蕪現在的戀人與他同在安華醫院工作,兩個人卻不曾見過麵。這也是他計劃中的一部分,畢竟,還不能這個時候就讓葉風徹底絕望——喬珞蕪是一步好棋,要用在最需要她的地方。
多麼諷刺。
重案組原以為眾矢之的會是GC和文其揚,卻不想,到頭來竟是葉風。周天綺提供的這條消息太及時,太重要,它讓所有人明白,扭轉局麵,不能倚仗一個苦苦等待奇跡降臨的病鬼。
曾經精明果敢,老謀深算,連文其揚都不得不甘拜下風的葉風,他終究,沒鬥得過報應不爽。
同許知凱無疾而終之後,趙佑瑜似乎才把自己和葉風歸於一路人。她才想得起來,飛往B市去看看他。
意料之中,葉風選擇了消極治療。他幾乎不眠不休,不手術不吃藥,苦苦支撐著走過最後的時間。
趙佑瑜看到這個人的時候,腦海中隻有一個想法——他不想活了。
可是明明幾個月以前,那時候的葉風雙眼明亮,寥寥幾句話就肯讓她放下驕傲,主動讓步。如今,卻真的如同一個命不久矣的人,在痛苦掙紮中,等待生命宣判終結。
他怎麼了?
“葉風……”她繞過礙事的辦公桌,如老朋友一般彎下腰,抬手扶在他臉頰。心口倏然一痛,一顆淚珠劃過唇角,她正望著的這個人,看起來真可憐。
讓人一眼看見,就會忍不住為他落淚。
葉風禮貌地避開了接觸,優雅如常站起身來:
“好久不見。”
她未去理會這一句毫無溫度的寒暄,關切問道:
“你怎麼了?”
“我?一切盡在掌控之中,不是很好嗎。”葉風蒼白唇角硬生生扯出一絲笑容,她卻寧願他當著她的麵,失聲痛哭。
“喬珞蕪……她還什麼都不知道,對嗎?”
“她沒必要知道。”葉風沒有絲毫遲疑,一提到喬珞蕪,他就仿佛還能打起精神來,再談上幾單生意,抑或為這個三流寫手的新書鋪一條路。
縱使於旁人看來,喬珞蕪令他永無寧日,但正是如此,他才會終於有了一個舍不得死去的理由。
“葉風,你就沒有想過為你自己而活嗎?”趙佑瑜痛心疾首。她堅信如果能放下仇恨與執念,葉風一定是最早脫身、最快找回快樂的那個人。如果沒有喬珞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