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奇跡(2 / 2)

或許沒有喬珞蕪,他也活不到現在吧。

葉風轉而望向她,眼中感慨、悲哀、失意糾纏在一起,她看不清,更看不懂。

“謝謝。但是,我不是那麼想活。”

同日往返,趙佑瑜筋疲力盡。她站在偌大一個機場,竟不知何去何從。

倘使一個人有勇氣死,他又為什麼沒有勇氣活下去呢?那一定是因為這世上有太多太多比死亡更令他心寒的人,有太多太多比死亡更為煎熬的事。她很難想象在這短短的幾個月裏葉風究竟經曆了什麼,他的鋒芒不見了,身上的刺也仿佛被拔幹淨了,隻剩一具血淋淋的軀殼虛張聲勢。

一場病,不足以粉碎這個人的驕傲。

他的頹廢與堅強從來都隻有同一個理由——喬珞蕪。

趙佑瑜突然心生羨慕。一個自以為是、自命清高的三流寫手,竟然可以讓葉風為之奮不顧身、痛不欲生。喬珞蕪是個奇怪的人,明明自己已經足夠失敗了,卻還有心思去嘲笑別人一時的落魄。

她曾在這個女人眼中,看到過蔑視,對葉風的蔑視。她愛不愛葉風這不得而知,但至少,在這段感情裏麵,葉風隻會是她行路的墊腳石,是她所謂夢想的附屬品。就算有一天阻擋她的夢想的不是天音或葉天,而是數十條人命,葉風也勢必會毫不猶豫地,為她鏟除異己,殺出一條血路來。

多麼可憐,多麼可笑。

大約終此一生,喬珞蕪隻會因為葉風的死而施舍幾滴廉價的眼淚,卻不會真正把他放進心裏、與她追逐的那個白日夢相提並論。

是葉風把她的夢化作了現實,她卻一概不知。

趙佑瑜自知隻是局外人,這件事,容不得她插手。

故而唯有邁開步子,朝著出站口行去。她依然穿著挺拔纖細的高跟鞋,步步生姿。無關旁人眼光,無關場合,這是她的體麵尊嚴,是她的修養。她的意識裏,高跟鞋和晚禮服是生來就長在她身上的,和血肉是一體,不能被分開。

走出航站樓,她原本打算等一輛出租車,不想遠遠就認出了一個熟人。低調的黑色邁騰,壓抑的深色西裝,還有,還有那一臉令人作嘔的狂妄自負!

文其揚!

她強自忍住反胃,上前打了個招呼。

“文總。”她微微含著胸,已然是最大程度的卑躬屈膝。文其揚一見她,眼尾的皺紋登時笑開了,張手將她拉進懷裏,挑釁道:

“葉風和我比,誰更好?”

“自然是文總好。”她說著,隻覺晚上吃下的那小半份粥都要和著胃酸吐了出來。這張充滿油膩奸猾的臉,她一刻都看不下去了!可她也必須耐著性子,諂媚解釋道:

“葉風的命都要沒了,我是可憐他。還是隻有文總你,才是我和趙氏最堅實的靠山。”

文其揚笑意更甚,直露出了那棵大金牙也渾然不知。他道:

“看看,你現在才像個可愛的女人!女人嘛,就要懂得小鳥依人,不要總想著孤軍奮戰。我說過,你比佑瑾聰明,我會好好對你的。”

多無恥的一番話!

若擱在先前,若換作旁人,趙佑瑜定要揚手賜他一個大大的耳光!

小鳥依人自有小鳥依人的道理,那是女人的退讓,是女人的胸懷,絕非軟弱!而如她一般不知退讓、心胸狹隘的女人,永遠,永遠都不會有依靠別人的一天!不論這個人是誰,都不會可能占有她人格的一部分,成為她天空的一部分,哪怕一片雲也不行。他們,都隻是天邊的鳥,南來北往、寒暑遷徙的過客罷了。

這一點,她與喬珞蕪出奇的一致。

文其揚作勢側過頭,湊在她麵前正要落下一吻。哪成想他的唇瓣還不曾觸碰到溫香軟玉,一記重拳便狠狠砸在他的太陽穴上,打得他眼冒金星。

許久回過神,他甩甩頭將來人看清,卻不怒反笑,譏諷道:

“怎麼,許警官平白無故打人?”

“你該打。”

許知凱脫下夾克丟在趙佑瑜懷裏揮起拳頭又要打,文其揚竟瞪圓了眼睛湊上前去,咬牙切齒道:

“打,打啊!這一拳打下來,我就告到你扒了那層皮!”

“好!”許知凱說著,又是一拳將他擊倒在地,一道鮮紅自鼻腔湧出,頗為狼狽。“文其揚你記著,因為GC那些見不得人的勾當逮捕你,是公事。今天我在這兒打你,是私事。你要告,我隨時奉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