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臥底(3)(1 / 2)

“可是你現在,真像一條狗。喪家之犬。”

多麼可笑。許知凱竟然在文其揚的這句話裏,聽出了幾分惋惜。

誠然,文其揚罪無可恕,但這個人的謀略與手腕的的確確令人畏懼。雖不及葉風那般遊刃有餘,卻已經足夠助他平步青雲,在商界之中占據一席之地。可惜了,都沒用在正路上。

礙於疼痛,許知凱一時無法直起身來,但他依然抬著頭,死死盯著他的對手。他的眼中還是有一團火焰,要將這世上的罪惡盡數化為灰燼!哪怕他的手中沒有了槍,哪怕他的身上背負著冤枉,而這冤枉,或許一輩子也不能昭雪。

他此時並不需要掩飾自己的本性去扮演另一個人的角色,嫉惡如仇,這就是許知凱。即便沒有刻意安排,即便事實果真如此,他麵對文其揚的時候,也一樣勢不兩立,不共戴天。

“怎麼,許警官以為,此時你還能與我比量齊觀嗎?”文其揚語氣蔑然,他眯起雙眼打量著對方,歆享著這種掌控一切的快感。從來是老鼠,重案組是貓,現在許知凱這隻病貓就奄奄一息綁在他麵前,豈不快哉!

如郭子儀的判斷,子彈避開了心髒,且是貫穿傷,所造成的傷害小了許多。這就意味著,至少會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性,重案組並不打算真的要了許知凱的命。

但呂驍一定想不到,他這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許知凱的價值絕非他本身,而是他所能換來的、金灝飛和趙佑瑜的言聽計從。重案組曾煞費苦心布下的天羅地網,現在正是為人作嫁,給他鋪了一條路。

固然尚且不知是活路還是死路,可若是有路可走,總比走投無路要好得多。

“灝飛。”他隨手擱下手杖,轉而瞥了一眼那台老式的撥盤電話機,與金灝飛道:

“通知趙小姐吧。讓她親自來看一看許警官現在的樣子,再好好想一想,她的路,該怎麼走。”

“你敢!”聽到趙佑瑜的名字,許知凱幾乎本能地妄圖站起身,隻是他拚盡了全身力氣,隻要頸上青筋暴起,麵色煞白,也沒能成行。

他如何能忘?

那日在機場,若非他提前得了消息趕去,唯恐這混蛋就要為所欲為了!

那是他愛的人,是他寧願豁出性命也不肯她再受到分毫傷害的人!她的從前已然足夠痛苦了,往後餘生,有他的歲月裏,朝朝暮暮,都該是安靜平和的。他要做的是一座可以容留漂泊的港,不是一片電閃雷鳴的雲······

如果鄭雷的這個計劃有什麼能令他遲疑,那無疑,就是再把趙佑瑜推向萬劫不複的深淵。她好不容易才下定決心掙脫出來,卻因為他一次又一次重蹈覆轍;他明明信誓旦旦說著要保護她,到頭來,卻是那個不斷強迫她深陷險境的人。

他們都一樣,無法原諒自己,無法再容忍對方的犧牲。那畢竟,是兩個犧牲過太多的人了。終於依偎著取暖的時候,嚴冬來臨,要他們注定隻能再支離破碎。

金灝飛提起聽筒,修長且蒼白的手指撥動轉盤,一圈,半圈,十一位數字撥完,仿佛過去了一個世紀。

電話放到了免提,他背身對著許知凱,自然看不見在接通的一刹那,方才剛正不阿的許警官,眼中有多麼的絕望。

痛,痛到發瘋!鄭雷那一槍,李宇威的誤解,外界的抨擊與詆毀,全比不上這一刻,許知凱聽見趙佑瑜的聲音。那滋味如同世上最鈍的刀、最不稱職的劊子手,一刀一刀割在心口;如世上最冷的水、最烈的酒,一寸一寸澆灌一顆破裂的心髒,痛到他張張口發不出聲音,兩手攥緊了拳,指甲卡入皮肉也渾然無覺。

他真寧願文其揚沒有來救起他,就讓他葬在冰冷的江水裏麵。至少那樣,她傷心一陣,就還能鼓起勇氣生活下去。

她一直是那麼的堅強勇敢,沒有什麼能真正打倒她。

可是現在不一樣,他活著,她就注定,要受人脅迫。

“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金灝飛如是道。“許警官,在文哥手裏。”

電話對麵良久沉默。他們不約而同耐心地等待,沒有人能猜得出趙佑瑜接下來的反應,就連許知凱也一樣。

趙佑瑜是個太聰明的人。

距跨江大橋槍戰至今已有數日,金灝飛在這個時候聯係她,難保有詐。

最好,她以為是詐。

然而幾聲拚命壓抑的啜泣傳來,趙佑瑜顫抖著聲音,試探著問道:

“他······還活著?”

許知凱想要大聲的呼喊,告訴她,她愛的許警官已經死了,讓她不要再為了一個遙不可及的夢,割盡一身傲骨,繼而埋葬前途。文其揚早已料想到他的企圖,自顧上前捂住了他的嘴,朝金灝飛遞了個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