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我們合作,是許警官唯一的出路。倘若你真是為他好,就該勸他看清自己的處境。識時務者,為俊傑。”
金灝飛大言不慚,此時他看起來也像文其揚,自負且偏執,一意孤行又不容分辯。
他亦是做戲,給留下許知凱找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打消文其揚心中的顧慮,也給了趙佑瑜一個表忠心的機會。他是個聰明人,至少是一個懂得如何明哲保身的人,為了許葉倫的未來,他願意就此奮力一搏。
趙佑瑜佯作震驚,連手指尖都抖若篩糠。她雙膝一軟就勢跪在了文其揚麵前,撕心裂肺地抽噎,口中還含含糊糊念著:
“為什麼!為什麼你們不能放過他······”
“佑瑜,不是我們不放過他。”文其揚彎下腰探出手去,企圖將她攙扶起來,“是他不願意放過自己。重案組已經放棄他了,他卻還不遠萬裏地要送忠心,給誰看?隻怕現在他曾經最好的兄弟,都是一心想殺他!即便這樣,你寧願他走出這個門被呂驍擊斃,也不想讓他同我們合作嗎?”
這一席話明著是對趙佑瑜說得,實則也是說與許知凱聽。無論什麼人、曾經何種身份,落得這般田地,堅持和所謂忠誠,都一樣顯得可笑極了!
趙佑瑜目光閃躲,是她在動搖了。
文其揚趕忙趁熱打鐵,又道:
“如果許警官願意投誠,文某人當然可以既往不咎。從前我們是各為其主,但是現在不一樣了,我們該是同仇敵愾。”
許知凱聽文其揚說得每一個字都覺得惡心!
可他更慶幸,鄭雷這一招請君入甕,的的確確正中了這個喪心病狂的魔鬼的下懷。所謂不可一世的GC當家人,此時正急不可耐地要鑽進這張網,張大了嘴去魚鉤上的誘餌。
人都一樣。
越是被恭維,嚐過了掌控的滋味,就會越來越沉迷於此,自以為是。
文其揚視人命為草芥,以掌控他人生死為樂,他早已玩膩了生離死別所帶來的刺激。他所渴望的,是最強大的對手向他臣服。
許知凱就有這個資格,是他最看重的人。
五年前呂驍急於求成,五年後又無計可施,縱然重案組還認這個“呂組長”,他卻不敢苟同。論英勇或許的確是呂驍更勝一籌,可若論穩妥,當屬許知凱。
故而除卻為了得到趙佑瑜和金灝飛的忠心之外,他於私,也享受著征服的快感。
他就像一個為了得到心愛的玩具,不擇手段、不惜一切代價的瘋子。他實早已是這樣的一個瘋子,從GC建立之初,自第一次做成一單生意伊始。
一個瘋狂到迷戀死亡的人,他的心裏不會有愛,更不會有希望。他更像是永永遠遠活在黑暗之中的螻蟻,永世不得翻身。
太多太多的人選擇可憐他、憎惡他,於是敬而遠之;但如果要端掉螻蟻的老巢永絕後患,就要學得會縮去一身傲骨,去到螻蟻的世界。
趙佑瑜半晌才回過神來,她看起來想了很多的事,仔仔細細權衡一遍利與弊,再為自己的未來做個打算。她終究,還是轉而握住了許知凱的手,勉強止住哽咽,道:
“知凱,之前的我,很想要走你的路。可是事與願違,我們誰也想不到,究竟還是······這條路,把我們趕走了。”
許知凱緊抿著唇不答,瘦削的肩膀微微一顫。趙佑瑜的這句話,刺痛了他。
趙佑瑜不理,隻把他的手握得更緊:
“我知道你心裏很苦,但是我請你想一想,之前你總是為了別人而活,為了他們不得不強迫自己,可是結果呢?他們所有人,逼著我們分開,是何等的殘忍!現在我們終於有一個機會可以為自己而活,你為什麼不願意嚐試呢?”
“我······”許知凱欲言又止,他不能答應得太快,自然也不能太慢,他還在等著對方說出一個足夠令他心動的理由。一個,即便這一切都真實發生,襟懷坦蕩的許警官也可能會變節的理由。
趙佑瑜沒有令他失望,她低聲下氣,將額頭抵在他指節,絕望道:
“你就權當是,為了我。”
許知凱一怔,他幾乎脫口而出就是一句“我答應你”,可話到嘴邊堪堪咽下。這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這個理由給了他足夠的勇氣去背叛嗎······
多可怕,多無可奈何。
他第一次意識到,呂驍說得沒有錯,自己原來真的會為了這段感情而失去理智。
他又有多麼慶幸,從始至終,是趙佑瑜守住了他的原則,用善良和堅強維係著彼此最合適的距離。
他能感覺到,那枚戒指就壓在手背上,金屬被體溫溫暖之後,似乎是滾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