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佑瑜是個聰明人,她懂得如何利用自己所擁有的一切條件,化險為夷。文其揚這麼多年沒有動她,一半是因為趙氏需要這個舵手,一半,是因為她的智慧和魅力。這個孩子,於她和我們而言,都是個轉機。”
“不,不!老師,我不明白!”呂驍抬手按了按太陽穴,歇斯底裏般說著。鄭雷的語速很快,他幾乎來不及反應出來這每一個字就被滑了過去。利用,轉機,這樣的字眼,怎麼能和這個孩子靠上關係?稚子何辜,不論趙佑瑜究竟做過多少錯事,為虎作倀多少年,自願也好,逼不得已也罷,無論在外界的傳言中她有多劣跡斑斑,孩子始終是無辜的。
他們怎麼能利用孩子,去換一個轉機?
“呂驍,呂組長!你看著我!”鄭雷猛地站起身來,兩手狠狠按住了他的肩膀,低吼道:
“我承認我想利用這孩子,可我也是在救他!隻有這樣,他才能在文其揚的眼皮底下安然降生,才能活下去!趙佑瑜的命,才會更有留下來的意義。文其揚有多喪心病狂,你很清楚,但是虎毒不食子,如果這是他的孩子,他一定願意放過趙佑瑜。”
“老師,那不是文其揚的孩子!你難道要讓他在GC、在文其揚的身邊長大嗎!他本來值得一個溫暖的家,而不是認賊作父,守在一個瘋子身邊!我想明白了,不管付出什麼代價,這一次我一定不能在辜負知凱的信任,我要把他的孩子救出來!”
“我沒有說不救!”鄭雷終於提高了聲音咆哮著,他紅了眼眶,卻沒有哭。“我沒有說不救,我和你一樣不希望知凱再失去了,我保證這個計劃不會那麼久!但是我更清楚,有了這個孩子之後,我們不能再去賭了。”
他頹然放了手,猶自握住酒瓶又灌下許多,踉蹌幾步跌坐在地,自顧道:
“我隻希望這個孩子活下來,隻要他活下來,我們就一定會有辦法救他。是我對不起知凱,我對不起他!我絕對不允許,他的孩子再以身犯險你明白嗎!”
“老師,如果事與願違,我發誓!”呂驍俯身奪下那瓶酒砸在地上,逼視著他的眼眸,一字一頓道:
“我發誓,這會是我,最後一次信任你!”
鄭雷粲然一笑,他仿佛當真生出幾分醉意來,整張臉都泛著黑紅,他道:
“如果失算,我就用我這條命,去換那孩子的命。呂驍,總有一天你會知道,我不是鐵石心腸,不是無情無義……我隻是……“
他說著愈發哽咽,一顆淚自眼角滑落——他太久沒有哭過,幾乎都要忘了眼淚的滋味兒。今天喝了酒,做得渾事都不算數,流淚也一樣。於是他任憑這滴眼淚落入衣領,依稀滾燙:
“我隻是太想將文其揚繩之以法。”
“老師,曾經的你不是這樣。你怎麼了?”
“我嗎……”鄭雷被問得一怔,旋即又笑了笑,道:
“我,老了。”
B市難得有一個陰雨天。
林墨歐出事之後,綺紀一蹶不振,反倒是容闌國際乘機而上,韓夏一舉奪下時裝市場,顯然是隻手遮天之勢。文其揚則利用容闌國際的運輸線路和幾處隱蔽的倉庫,將之前交付給綺紀的東西都轉移了過來,其中,也包括和老K的一部分交易。韓夏從中牟利不多,亦取之有度,文其揚自然樂意之至,心甘情願為她分一杯羹。
今天是正式與葉風簽訂收購合同的日子,文其揚當然不會錯過這個看熱鬧的好機會。趙佑瑜特地擇了一件舊款的羊絨大衣,踩著一雙沾了土的皮靴去赴會。她一定要看起來狼狽,這場交易,才像是趙氏不得已而為之,而非她主動獻出I-Ecir,隻為保護那些無辜的員工不被這場肮髒的生意傷害。
偌大個趙氏,她能做的,也僅僅是一個I-Ecir而已了。
她步步走入瓔諦那間會議室,葉風並不急,依然是一副勝券在握的姿態。而文其揚則似乎是以見證人的身份列在座上,抱臂等待這一場好戲鳴鑼開唱。
她微微一笑向眾人點頭致意,依然是那個八麵玲瓏的名媛趙佑瑜,縱使落魄如過街老鼠,也不肯低下高傲的頭顱。
葉風將鋼筆遞到她手中,三字落下,再無退路。
這是她第一次充滿遺憾地寫下自己的名字。
是她第一次,用自己的名義,解救了一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