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簡單的道理，文其揚不會不明白。
許知凱屈指敲了敲桌沿，他還沒忘了自己是在為誰做事，ＧＣ理應拿出他們的誠意來。程炎當然是個聰明人，驗過老Ｋ的貨，就該把文其揚給的東西換過去。他好像這才恍然大悟，為什麼這一次的交易直接把許知凱引到了這裏，為什麼是一隻空箱子買一隻紙條。這是ＧＣ的一處加工廠，那些致命的東西，就混在高檔彩妝中間流出這間倉庫，流向買主或其他商人。這些東西從來不愁銷路，所以才會有一個又一個禁不住利益誘惑的人，為之前赴後繼，鋌而走險。
許知凱就是這樣的人。抑或說，他在扮演著這樣追逐利益的亡命之徒。
程炎遞上了那張被卷在香煙裏的字條，有意無意瞥了一眼旁邊正在運作的流水線，許知凱便繞過桌子走到他身後，與他一同穿梭其中。這裏是文其揚罪惡的發源地，是ＧＣ一錯再錯的溫床，它明目張膽地維持了那麼久，猖獗了那麼久，卻都還沒有被找到證據，還不曾被繩之以法。
許知凱並不樂觀地認為這僅僅是仰仗文其揚和金灝飛的聰明智慧，畢竟這兩個人誰也沒有這麼大的能耐，足以讓這間工廠肆無忌憚地繼續下去。恐怕各種還有其他不為人知的隱情，正是趙毅雄想要告訴他，想要借此令他知難而退的。
然而這樣隻會激發他的鬥誌，讓他在探尋中更多一分勇氣，更多一分堅持，想要將這個龐大的犯罪集團連根拔起。
“這裏的一切，如你所見，都是文哥的心血。老Ｋ今天讓你過來，也是熟悉一下我們工作的流程，往後配合起來方便一些。”
這是程炎對他說的第一句話，也是唯一一句話。他幾乎不假思索地點了點頭，揶揄道：
“看來ＧＣ的確用心良苦，風聲這麼緊，還敢這樣大肆生產加工。就不怕，一不留神，出了差子？”
程炎含笑不語。他似乎早就料到了許知凱會如此發問，故而隻是猶自前行，不去答話。
有些事，心中了然就好，不必非要說出來。
他的意思，許知凱已經悉數知道了。
文其揚不怕失手，趙毅雄亦然。ＧＣ和趙氏能生存下來，自有他們的路子。至於這個路子是什麼，旁人知道的越多，命也就越短。
直到二人走出工廠各自上了車，許知凱腦海中依然閃現著程炎堅定的目光，和那個頗有深意的笑容。能夠看得出來，這個人見到他全然不恐懼，甚至比文其揚和金灝飛更加坦然自若。這種冷靜，叫作有恃無恐。
透過後視鏡目送程炎離開，他手握方向盤，心緒久久難以平複。
這條線再追查下去，他的處境會更加複雜危險，但終將守得雲開見月明，將ＧＣ及其幕後黑手一網打盡。可就此放棄，倒是也能迂回曲折搜尋到證據，逮捕文其揚等人。
倘使選擇前者，不單單是他自己，趙佑瑜，金灝飛，甚至許葉倫也會牽涉其中，而他則是在賭博。
如果選擇後者，盡管能最大限度地保證他自己的生命安全，甚至更給予趙佑瑜幾天安穩，然而不過是揚湯止沸，杯水車薪。沒了一個文其揚，這個陰謀還將後繼有人，一段時間之後卷土重來；前車之鑒，後事之師，ＧＣ背後的人一定會更加小心謹慎，那再傾覆它，隻會比現在更為艱難。
一道陽關落入車窗，天晴了。這場曠日持久的大雪停了，糾葛密布的烏雲散了，他是時候做一個不後悔的決定。
兩指搓開程炎送來的那支煙，裏麵卷著一張字條，上麵清秀的一行字，他好像在哪裏見過。
“一直走，別回頭。”
短短六個字，看得他毛骨悚然。
多麼熟悉的字體，偏偏一時記不起來。
“據悉，綺紀時尚再度易主，董事長藍珀引咎辭職，一時間風雲再起。而前董事長周天綺已回國多時，他是否會參加這次綺紀時尚的爭奪之戰尚未有定論……”
周天綺！
廣播裏突然念出的這三個字如同一道驚雷在耳邊炸開。
這位周大少的書法很是出名，尤其，是清秀柔美的鋼筆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