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珞蕪猜得不錯,葉風拖延的時間一長,文其揚就會起疑心。畢竟趙佑瑜是個太過危險的角色,這一點毋庸置疑。放她獨處,無異於縱虎歸山。
葉風的突然造訪絕非巧合,文其揚一早就猜得到,這位詭計多端的小葉總隻身前來,那被他視為珍寶的那個三流寫手,勢必就要暗箱操作些什麼。
趙佑瑜和葉風交情匪淺,也不是甚秘密了。
隻不過這件事,起底得太急會打草驚蛇,攤牌得太慢又對他們構不成威脅,唯有算準了時間,打一個措手不及,抓一個現行,趙佑瑜才會肯低頭。
故而當葉風喋喋不休了許久之後,文其揚終於舍得抬起頭來,施舍般地開了口:
“今天喬小姐沒有和葉總一起來,是去了哪裏?”
葉風一怔,掌心霎時間滲出了汗來。他有意頓了片刻,給自己足夠的時間思考,方才若無其事應道:
“生意上的事珞珞從不過問,文董知道的,她坐鎮Ringing不過是個噱頭罷了。”
“哦?可文某怎麼聽說,自從小葉總你收購了I-Ecir……哦不,現在該叫它Ringing,這位喬作家就一直和你形影不離。這一次你為了她的新劇上架,硬是推掉了工作、不辭辛苦來到這裏,陪她遊山玩水。看來該是喬小姐不願賞文某一份顏麵,不願屈尊來GC坐上一坐。”
文其揚語氣極盡挑釁,葉風暗道一聲不妙,卻也無計可施,隻得搪塞道:
“文總言重了,珞珞她……呃啊!”豈料葉風的話尚未說完,文其揚竟然猛地起身揮起一拳狠狠擊在他上腹,直將他連人帶椅子一並掀倒在地,痛苦地蜷縮著發抖。
用一個命不久矣的人來擋槍,看來趙佑瑜的確黔驢技窮了。早上那一場賢妻良母的好戲才鳴鑼收場,眼下就又來了一場威逼利誘,隻看過一會兒見麵,她還有什麼好借口!
“扶好小葉總,我們走。”
趙佑瑜和喬珞蕪離開那幢陰森可怖的別墅之後,幾乎一路將油門踩到了底。趙佑瑜坐在副駕一言不發,喬珞蕪忍不住抬眼從後視鏡瞟了她一眼,分明已是滿麵淚痕,卻仍不曾抽噎出聲。她就那樣沉默地、安靜地掙紮著、煎熬著、宣泄著,連落下眼淚都仿佛是本能而非情緒,是痛意激發的生理反應,不是她的懊惱或悲傷。她不能哭,更不敢哭,生怕一哽咽,就再收不了聲,徹徹底底,歇斯底裏的崩潰。
也僅僅在這個時候,眼眶濕潤的刹那,會有那麼一丁點兒的,羨慕喬珞蕪。
至少,喬珞蕪可以不分場合,不辨時間的隨時痛苦,隨時感傷,隨時肆無忌憚地做自己想做的事。而葉風或緊緊地擁抱住她,或不顧一切地為她報複,抑或心平氣和地、甚至饒有興味地悅納她胡鬧……同樣不懼怕旁人眼光,不管世俗羈絆。
而一向自命堅毅勇敢的趙佑瑜,如今連哭都不能。
再轉過一個路口就是酒店的大門,她不能讓文其揚看到喬珞蕪的到來,隻得先將後者放在這裏,獨自開車返回。喬珞蕪欣然接受,但在下車時說了一句最令她心驚膽戰的話:
“趙小姐,你放心,我和小風上午聯係過金總了。”
金灝飛比文其揚思慮周全得多。倘若葉風真的聯係過他,那現在,他該已經抵達這座城市了。
顧不得趕著時間停好車回去房間,她幾乎是下意識拿出手機,撥通了金灝飛的號碼。然而她一連撥了三回,始終無人接聽,到第四回,聽筒中傳來的,則是令人絕望的關機。
她明白,金灝飛這次來,是沒再打算活著回去了。他要用自己的命,來換許知凱的命。
可怎麼偏偏是他,是許葉倫的丈夫,是曾經最善良的人。趙佑瑜甚至以最惡毒的想法揣測,倘使周天綺這個彌天大謊栽贓的是葉風,她都不會像現在這等的難捱!許知凱的家庭,包括許葉倫,都已然為了這個計劃犧牲了太多太多,他們怎麼能再一次奪走他們的親人,奪走他們愛的一切……
她甚至開始仇恨葉風的衝動,為什麼要和金灝飛聯絡,為什麼……
不,不是葉風的錯。葉風那一通電話一定不曾說明用意,最不過是提了個醒而已。如果不是她剛才鍥而不舍的四通電話,金灝飛斷然不會確定了這個局,就是要他去送死才能保得住許知凱不暴露!
是她的錯,是她親手,將金灝飛推向了萬劫不複……
“啊——!”她發瘋一般地伏在方向盤上,撕心裂肺地哭喊著,可為時已晚,無濟於事。
文其揚和葉風趕到酒店的時候,隻看見了趙佑瑜一個人,如往常一般捧著一本喬珞蕪所寫的閑書,躲進柔軟的陽光裏,悠閑愜意。她素麵朝天,穿著早上那件寬大厚重的棉睡袍,赤腳踩著一雙雪白的棉拖鞋,門窗緊鎖——仿佛從不曾出過門。見這兩人來,還能扶著小腹起身相迎,溫聲與葉風道:
“小葉總,稀客啊。怎麼喬小姐沒和你一起來?”
文其揚冷冷瞥她一眼,屏退了身後眾人,繼而一把扯過葉風的手臂,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