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小葉總該盡快給喬作家打個電話,以免她自己走到了哪裏,迷了路。”
葉風吃痛,身形不穩險些一個踉蹌栽倒在地,本能地躲閃。他並非不曾早做準備,但遠沒想到文其揚會當真對他動手。眼下胃內痛如刀絞,他幾乎感受得到襯衫被冷汗打透,濕漉漉地貼在身上,泛起陣陣涼意。趙佑瑜原打算扶他一把,一對上文其揚審視的目光,又隻好作罷。
他顫巍巍拿出手機,才找到喬珞蕪的號碼,文其揚的電話卻突然響了起來。
那是所謂老K發來的一段視頻。文其揚將它點開,選擇的是公放,在場所有人,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文董事長,你讓金總殺許知凱的時候一定想不到,有一天你最信任的兄弟會落在我手裏。我也好奇,怎麼找到金總,竟然不費吹灰之力。道上的規矩我懂,你們廢了許知凱一條腿,我照價償還,其他的,還是文總你親自來城郊倉庫了結吧。”
聲音是經過處理,但趙佑瑜聽得出來這喪心病狂的語氣就是趙毅雄!金灝飛自投羅網,一切都來不及了。
一聲槍響,子彈出膛,一聲痛呼,繼而歸於沉寂。
文其揚眼睜睜看著視頻中金灝飛被綁掛在倉庫內,一槍打穿了他的右腿,血肉崩綻,潑在牆上一片鮮紅。
老K說得不錯。那的確是他曾經最感激的人,最信任的人,是他自以為見過最良善、最寬容、最深情的人。也是被這份寬容與善良,被對許葉倫的深情,害了性命…
屆時金灝飛大病初愈,連第二次複查都沒有等,急匆匆地歸國,不過是為了提早見許葉倫一麵。可見到的,卻是許葉倫同林墨歐喜結連理。三年不長,比起餘生的寂寞傷悲而言微不足道,許葉倫都等不起。縱然如此,金灝飛還是悉數原諒,對許葉倫百般疼愛維護,甚至明裏暗裏,屢屢替許知凱做事。
這些他看在眼裏,一清二楚,俱是瞞不住的。可他記起當年金灝飛的收容之恩,記起出生入死的情誼,一忍再忍。如今老K說是金灝飛廢了許知凱一條腿,定然是周天綺撒了謊,意在挑撥GC與老K的關係。
而金灝飛,竟也甘心情願,路途迢迢趕來這裏,替許知凱堵老K的槍口!
灝飛,你不仁,便休怪我不義!
文其揚抵達城郊倉庫的時候,那間漆黑的庫房內滿是血腥氣,地上,牆壁,也沾了深深淺淺的血跡。金灝飛還被掛在原處,一張臉毫無血色,雙手被捆綁的麻繩勒出了兩道粗糙的傷口,腿上的貫穿傷,亦不曾稍稍凝固結痂。
老K不知情,其實不必他費盡心思前來,以金灝飛的身體狀況,再在這裏待上哪怕半個小時,就會流盡了周身血液,在絕望和痛苦之中死去。
可這樣的死,不夠,遠遠不夠!不夠解背離之恨,不夠填反叛之恨!
“去把金總放下來。”
文其揚麵色陰沉吩咐道。然而他帶來的那些人麵麵相覷,誰也無法先邁出一步。
金灝飛是待他們最好的人,不會以生死威脅,不會以家人恫嚇,是唯一一個把他們的命當作人命的人。GC上下或許有人對文其揚深惡痛絕但敢怒不敢言,卻無一人不對金灝飛感恩。人心本善,人心向善,他們是做過錯事的人,才會更加珍惜暗無天日裏、微弱的、善意的光芒。
“去把金總放下來。你們如果和叛徒一心,那我不怕用處決叛徒的方式處決你們!”
文其揚言出必行,這一點他們十分了解。於是幾人將頭埋得很低,遲疑著上前,慢慢放下了繩子。
人體接觸地麵發出一聲悶響,金灝飛僅僅蹙了蹙眉,唇瓣翕動幾下,沒能發出聲音來。文其揚冷笑一聲,小心翼翼手握著一瓶試劑上前,將人扶了起來,低聲道:
“灝飛,我是多麼的器重你。我一度想過,和你平分GC,你做你的生意,我繼續無惡不作……”
他說著長長的、長長的歎了一聲,眼眶之中依稀泛起幾絲濕潤,繼續道:
“可是不能了,不能了。誰讓你,非要救許知凱的命呢……”
他說著,拇指敲開了玻璃蓋,一手掐住人下頜,將那瓶濃稠的液體,汩汩貫入人口中。
金灝飛原本脫力的身體陡然繃緊,不自然地企圖瑟縮起來,可他委實沒了氣力,縱然痛到喉嚨裏翻湧起呻(吟,都隻能無助地發抖。痛,痛到人失去了全部的理智,仿佛烈火在順著胸膛燃燒,一寸一寸撕咬他的內髒,他的骨骼……
終於,紅黑的血液自他口中湧出,他瞪大了眼睛,急促的喘息,兩腿瘋狂地蹬踩著地麵,十指扣住地麵磨破了指尖,露出了森森白骨。可那瓶子東西還在傾倒,遊走在血液裏。
最後一滴倒入,文其揚將他放在地上,任他痛苦得抽搐翻滾,額頭青筋暴起,滿臉脹得通紅。
夜深了。
他終於,不再動了。
玻璃瓶落地摔了個粉碎,發黃的貼紙上隱約寫著三個字,已然被腐蝕到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