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鄭雷突如其來的感謝令郭子儀感到無所適從，她尷尬地握住了對方的手，卻點到為止，逃命似的鬆開了。她自知難辭其咎，現下所作所為均是救贖，而非襄助。那口口聲聲說著自己罪無可恕的趙佑瑜，甚至尚不如她對文其揚的罪行了解透徹。
“郭醫生不必緊張，我們大概能猜到你此行的目的。”鄭雷說著，就手推過一張椅子來，“是趙佑瑜開始部署了，對嗎？”
“距離預產期還有不到三個月，她必須要為這個孩子提前作打算。而且，鄭警官，我希望你們能夠考慮她的生命安全，畢竟就算她是犯了錯的人，也至少該等到法律來宣判她的結果不是嗎。”郭子儀並未落座，反而直視著鄭雷的眼睛，如是懇切央求。
“當然，於公於私，我們都會最大程度地保障她的生命安全。前提是，她的情況，都如實向我們反映。”鄭雷說著，端起桌上的茶缸咂了一口，繼續道：“隻是文其揚此人瘋癲起來，任誰也猜不到他會做出什麼事來。”
“這個我明白。”郭子儀得了一份承諾，終於心平氣和地坐下來，與對方坦誠相見：
“許警官目前身處老Ｋ的犯罪集團，我無法了解到他的具體處境。至於趙佑瑜，她現在利用身孕留在了市心醫院，一直到分娩。在此期間我會格外留意她的動向，不過我猜測，這個孩子平安降生之前，她不願意再有別的大動作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鄭雷點點頭，呂驍卻似突然想起什麼重要的事來，起身與郭子儀道：
“郭醫生，現在文其揚知不知道老Ｋ的真實身份？或者，他有沒有著手調查？”
“我想他在自身難保的境況之下，不會在這種無謂的事情上麵分心。他對老Ｋ了解得越多，老Ｋ落井下石的幾率也就越大，他們之間，其實一直都不是相互信賴的盟友關係。”
郭子儀語氣誠懇，不像是在撒謊。呂驍的眉頭，卻蹙得更緊，他沉吟片刻，終是一聲長歎，沉默著坐回了原處。
文其揚對趙毅雄的態度越曖昧，意味著許知凱的處境就越危險。重案組是一張網，同樣是文趙雙方用來相互威脅的底牌。他們中間的任何一方想要脫身，最好的途徑就是將另一方徹底出賣，使之暴露在重案組的視線之內。這是下下策，卻也是上上策。
良久的緘默由鄭雷打破，他原本也不知道該同郭子儀再過多說些什麼，然而當看見她身上那件單薄的外套，他就忍不住要開始嘮叨：
“你們年輕人貪涼，這個天氣，該多穿點。”
可他說完聽到呂驍輕笑一聲，當即就後悔了。這是重案組的辦公室，他麵對的是極有可能成為汙點證人的郭子儀，如何能隨性地嘮起了家常？他局促地低下頭，郭子儀的眼神卻終於變得不再咄咄逼人，反而將兩手緊握，輕輕淺淺說了一句：
“謝謝。”
她多久沒回家了？恐怕她自己也已然數不清，住在宿舍的日子總是過得很快，快到她來不及去仔細數一數，好好想一想，回味一番。與周遠交往之後，她快樂得忘乎所以；介入文其揚的事之後，她又不得不心亂如麻，再顧不上其他。從來不肯放鬆下來想一想天氣，穿搭，也漸漸沒有人在意她冷不冷，累不累。
故而當鄭雷突兀地講出這句話，她幾乎要感激地熱淚盈眶。
“謝謝你，鄭警官。”
郭慧離開醫院時，坐得是文其揚的車。這不是她第一次坐在副駕駛，卻是唯一一次，文其揚主動替她係好安全帶，主動握了她的手。她曾以為他們會一直保持著這樣彼此在依賴滿足但並不相愛的關係，一直到不得不背叛、不得不分開的那一天，而如今，是文其揚打破僵局，終於肯接受她的用心良苦。
黑色轎車停在她家樓下，她沒有下車，隻是靜靜地等待著文其揚開口。
他一定有話要說，無事獻殷勤，不像文董事長一貫的作風。
“阿慧。”果然，文其揚躊躇良久，還是沉聲念出了她的名字，“我很信任你，甚至比起當年對金灝飛……我都更願意相信你說的話。”
郭慧不語，他便自顧自的說了下去：
“阿慧，我能感受到你的心意。同樣，你於我而言也十分重要。雖然我暫時不能給予你任何的承諾，但我對你，毫無隱瞞。那麼，你，有沒有欺騙過我，或者說，現在的你，會不會選擇背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