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們就先進行下一步的調查了，如果文董事長想起來任何關於案件的信息，隨時和我們聯係。”李宇威說著正要起身，文其揚卻已然不耐煩，頭也不抬，冷冷道了一聲：
“不送。”
趙氏財團失去了Ｉ－Ｅｃｉｒ，相當於在濱海市丟掉了最重要的一塊陣地。趙毅雄此番帶著重傷的許知凱回來，竟全然不知該將其安排到哪裏去。末了居然擇了趙佑琨空置了五年的一處舊宅，寬敞明亮的兩居室，家具地板都覆了厚厚一層塵土，一推開門直嗆得人睜不開眼睛。許知凱廢了一條腿，又身處如此肮髒安靜的一個地方，即便是求救報信也有心無力了。
趙毅雄遣退了一道而來的幾個小嘍囉，鎖上了房門，卻依然關著燈。許知凱在高熱之下精神狀態一直不是很好，時醒時昏，整個人奄奄一息，可憐極了。而被他打斷那條腿，傷處已經不再出血，反而泛著大片的青紫，創麵內側嚴重感染，糜爛的血肉淌著膿水，全不見愈合的態勢。照這樣下去，就算沒有性命之憂，也斷然沒有可能複原如初了。
“許警官，韓夏死了。你猜一猜，是誰殺了她。”
趙毅雄的聲音從一片黑暗中傳來，許知凱艱澀地睜開雙眼，然而目光所及之處仍是一片漆黑。他無法確定是因為室內光線太暗，或是自己由於其他什麼原因失明，至少這一刻憑借聽覺，他聽得清對方所說的話。
於是他仰靠在牆邊，唇瓣翕動扯出一絲苦笑來。
屆時他沒能保住金灝飛，如今，亦沒能保住韓夏。
他第一次感覺到無比的疲憊，對整個計劃感到了不耐煩。他不在乎自己最後究竟是甚下場，身死無人知也好，清白無人問也罷，隻要能將文其揚和趙毅雄、ＧＣ和趙氏兩大犯罪集團繩之以法，他經曆的一切就都有意義。可接連兩條人命，讓他不得不開始懷疑，再繼續下去，是否會增添更多的犧牲品。
他醒來的第一反應，居然都不是查看自己的傷勢，不是被身體各處來勢洶洶的痛意擊垮，而是想要通知呂驍和鄭雷，暫且將節奏放慢一些，不要將文趙二人逼得太緊……那樣，或許能留下更多人的性命也未可知。
“我知道，你很痛苦。你身為重案組的臥底，沒能從我們的手裏救人，你一定十分的懊惱。”趙毅雄不動聲色點燃了一支煙，放在唇間深深咂了一口，繼而頗為瀟灑地吐出來一串煙圈，這才又啟齒道：
“所以，為了不再死人，你最好清清楚楚告訴我，重案組麵對現在這樣的情況，會怎麼做。”
許知凱一遍一遍過著對方所說的每一個字，隻覺得頭痛欲裂。他現下的狀況並不適合思考，大量失血和傷口發炎造成的高熱幾乎令他長期處於一種半夢半醒的狀態裏。趙毅雄挑這個時候問話，就是要在他的防備最為脆弱的時候，讓他不自覺、不受控製地講出真話來。
韓夏之死不會是文其揚所為，否則趙毅雄隻需悠閑地等待重案組行動就好，不會特地來問他。
如此說來，極有可能是趙毅雄遣人殺害韓夏在先，設計栽贓文其揚在後，這樣就順理成章，必須要了解重案組調查的方向和習慣，繼續給予引導。
思及此處，他掙紮著挪動了一下身體，右腿已然全無知覺，僅僅是牽動傷口時才隱隱傳來一陣脹痛。他猜測大抵是自己習慣了劇痛漸漸麻木，卻沒能好生看上一眼，那道槍傷裏麵幾乎裸（露在外的、白森森的骨茬。
“你一定在現場留下來證據，依照李宇威的行事風格，他應該會去直接訊問文其揚。”許知凱說到這裏頓了頓，闔上雙眼像是要歇片刻才有力氣繼續。趙毅雄倒也不急，安靜地等待他開口。
“至於……至於呂驍，他知道我的任務，所以他勢必能想到這是你除掉文其揚的一則計謀。如果要徹底解除他對你的懷疑，倒不如……”
“不如什麼！”
話說到這裏，趙毅雄顯然沉不住氣了。許知凱心中登時鬆了一口氣，默了片刻，方才道：
“倒不如，你也布些引火燒身的證據，讓整件事看起來，更像是文其揚栽贓你的陰謀。”
趙毅雄聞言，良久不答。直等到他意識消弭，仿佛刹那之間又要陷入昏睡，終究迷蒙中聽見一句回話：
“看在佑瑜的麵子上，我姑且信你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