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許警官。”程炎說得異常平靜，而他眼中閃過的、稍縱即逝的些許陰狠，也是真真切切存在的。“你如願了。”
許知凱的確耐不住劇痛醒了過來，也聽清了來人的聲音，卻已然無法張張口，幹澀的喉嚨難以發出哪怕半個音節。
這是程炎，文其揚手下除黑豹之外，最器重的人。黑豹死後，正是這個人，與金灝飛一明一暗，一黑一白，操持著ＧＣ明麵兒上與背地裏的諸多生意。屆時在臨時同ＧＣ接頭，文其揚派來得也正是此人。
可怎麼如今，找到了趙佑琨的住處。
對方似乎讀得懂他的疑惑，自顧又道：
“沒想到吧，我是老Ｋ的人。從文其揚入行開始，一直都是。如果沒有我，ＧＣ活不了這麼久。”
許知凱暗自冷笑。文其揚實為最謹慎狹隘的人，寧肯負盡天下人，不教一人負他。怎麼到頭來，金灝飛臨陣倒戈，程炎臥薪藏膽，就連所謂忠心耿耿的黑豹，都因為衝動行事將ＧＣ徹底暴露在警方的視線之中。千算萬算，到底沒算準了偌大個犯罪集團，竟會是從內部一點一點瓦解。
“趙毅雄已經被逮捕令，不過一時半刻之內重案組還奈何不了他。不過，趙佑瑜就不一樣了。”
程炎說著，俯下身湊到對方跟前，蒼白凹陷的臉上又蕩起一絲猙獰笑意。他道：
“現在你是自身難保，而她分娩在即，你說，如果用你們來要挾重案組，他們會不會放棄到手的、能一舉摧毀趙氏和ＧＣ的好機會，換你回去？”
聽到這裏，許知凱才終於能打起精神來，睜開眼睛，失焦的雙眸良久才看清眼前人的模樣。他拚盡了周身的氣力，稍稍挺直了脊背，一字一頓道：
“癡……心……妄……想！”
程炎眉眼之間的笑容一滯，取而代之的是惱羞成怒，揚起手杖狠狠揮在人頭上。霎時間，在許知凱額角豁開一道三寸長，一寸深的傷口，紅肉白骨，頗為滲人。嗜血的怪物見到血液，眼中的光芒俱是貪婪的，程炎也不例外。他似乎十分歆享於這種過程，興奮得連唇角都止不住地上揚：
“五年前，重案組毀了我擁有的一切！我本來可以全麵掌控ＧＣ，他文其揚現在的位子本來就該是我的！可是你們，你，呂驍，鄭雷！你們害得我，還隻能在ＧＣ做一條狗，讓趙毅雄都不肯正眼看我！我要你們，一個一個，都來償命！”
他說著，兩手揪住對方手臂，就勢將人拖住，頗為粗魯地丟在了樓道裏——那架勢，就仿佛在丟棄一具仇人的屍體。現在的許知凱，實也與屍體並沒有什麼兩樣。
郭子儀難得請了假卻沒有直接奔回宿舍，而是特地駕車到十公裏以外的小鋪子買上了一份桂花甜湯。她記得先前住在文其揚提供的那間小房子時，最好相處的趙小姐提出的唯一要求就是每周可以嚐到一次這家的甜湯。隻有一周她忙得忘了，便引得人家大發脾氣，險些摔了文總買來的好些貴重物件。
如今住在醫院這許多時日，想來文其揚有心探望，也未必能麵麵俱到，事無巨細一並記著。
故而郭醫生特地換了一身新衣裳，擇了一瓶果味香氛，又仔細盤好長發，不施粉黛，仿佛換了個人。出水芙蓉，纖塵不染。
她就這樣推開了趙佑瑜所在的那間特需病房的門，對方與她相顧了約有一分多鍾，方才認出她來，局促地扶著小腹起身，道：
“隨……隨便坐吧。你今天怎麼有空過來了？”
郭子儀見狀反而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兀自上前，將餐盒的蓋子打開，配好了調羹遞到趙佑瑜麵前，溫聲道：
“你放心吧，我不記仇的。雖然你那天是砸著花瓶、揮著掃把趕我出來的，但是呢，看在你之前一直對我不錯的份兒上，我早就已經原諒你了。何況啊，郭醫生我懸壺濟世，寬宏大量，才不和你計較！”
後者結果餐盒，也顧不上搭理她，隻管先喝了一大口：
“嗯～我這段時間就一直在想著它！”
郭子儀瞧著她難得狼吞虎咽，不由得嗤笑道：
“我怎麼見別人懷孕，都喜歡吃些刁鑽不好買的東西，你就偏愛這小地方做的甜湯？看來當真是趙小姐見過的世麵太大，山珍海味吃膩了，得要近一近人間煙火。”
趙佑瑜仰頭將那碗甜湯一飲而盡，哪裏還有先前優雅自製的樣子。她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尷尬地低下頭，抽出一張紙將唇邊的水漬擦拭幹淨，複抬起頭來，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