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我一貫食不知味，總是再好的東西，也不嚐不出酸甜苦辣。這家小店就開在警校旁邊，是知凱帶我去過的第一家餐廳。我記得很清楚，那一天趙佑琨來Ｉ－Ｅｃｉｒ鬧事，我打了他，繼而在派出所遇到了知凱。誰想到，回到Ｉ－Ｅｃｉｒ的時候，我又丟了我的車。”
“那你可真是夠倒黴了。”郭子儀忍不住揶揄道。她便也極為配合的笑了笑，自顧繼續道：
“我倒是認為，那是非常幸運的一天。因為這樣的經曆，這些倒黴的事，知凱第一次開車載我去了警校——那是對他而言，很重要的地方。隻是那附近太荒涼了些，我們傍晚離開的時候，周圍隻有這一家店開著門，他就去為我買了一份這樣的甜湯。其實這東西一點也不好吃，甜到讓人覺得膩，一口也吃不下去。可它畢竟，是我這五年來，嚐到的第一個真實存在的味道。”
“佑瑜……”言者無心，聽者動情。這是趙佑瑜自己的故事，她娓娓道來並不覺得有什麼感動之處。倒是郭子儀，竟已是淚流滿麵，情難自已，抽噎著說不出話來，雙肩都在止不住的發抖。
“其實……其實如果我們都勇敢一點，都再奮不顧身一點，像許警官一樣，大概這樣索然無味的日子，早就該結束了。”
郭子儀如是道。
趙佑瑜未曾答話，隻當是默認了。
是啊，倘若她在五年前敢於反抗趙毅雄的獨行專斷，倘若郭子儀和郭慧能夠在收集到文其揚的罪證之後選擇揭發這個惡魔的種種醜陋行徑……事情絕不會發展到這一步，一發不可收拾。
二人相顧無言，病房的門卻被人猛地撞開。來人是郭慧，進門旋即將食指壓上兩片唇瓣做了一個噤聲的姿勢，背身鎖好了門，又去將三扇百葉窗都闔上，關好了燈，才敢小聲與趙佑瑜道：
“我……看到程炎了。趙毅雄被捕的消息已經傳開了，不出意外ＧＣ要首先控製住你。不過幸好，你提早住進了醫院，我想應該還有些辦法阻止他們接走你。”
“文其揚是多麼謹小慎微的人你不會不清楚，現在要阻止他們帶走我，隻有一個辦法。”
“你是說……”郭子儀瞪大了雙眼，趙佑瑜置之不理，猶自道：
“我問過醫生，如果我堅持，我可以選擇提前生產。那樣就算文其揚執意要用我來做為人質，至少，你們還有得是辦法能保護好我的孩子。”
“不行！這太危險了！一旦你接受剖腹產，至少４８個小時都不能有太劇烈的行動，落到文其揚手裏那後果不堪設想！你還以為自己有多大的本事，還不是因為這個孩子……”
“我知道文其揚對我有所忌憚是因為孩子。”趙佑瑜不甚禮貌地打斷了郭慧的話，目光堅定異常，“但我更明白，如果文其揚發現自己真的走投無路，他一定是最不怕魚死網破的人。我別無選擇。至少……至少留下我的孩子，我還能毫無顧忌地……選擇與他同歸於盡！”
“趙小姐，我們沒有必要這樣的消極啊！”
“Ｂｅｔｔｙ，不是我消極，是現在的局勢我們無路可走了！”她忍無可忍，終於爆發。十月懷胎，她等得就是這一刻，為自己，為一個執著地信念，留下點什麼。為她的愛情，她的善良，她的正義感，留下一個紀念。
她一直是一個卑微渺小的人，直到成為母親，才恍然之間感到偉大。
“好，我答應你。”郭慧歎了口氣，疲憊地挽下了卷起的衣袖。“如果我是一位母親，我會和你做一樣的決定。為了我的孩子，我可以不顧一切。”
“不，不止。”趙佑瑜感激地、深深望了她一眼，哽咽道：
“我是一個回不了頭的人，沒有資格回頭是岸。但是我要讓知凱看見，我有多麼努力地想去做一個善良正義的人。為了他，更為了我自己。”
“好，我會盡快安排。這幾天Ｂｅｔｔｙ就留下陪你，文其揚還沒到必須狗急跳牆的時候，我諒他不敢在這裏鬧事。”
郭慧言罷，頹然開了門離去。郭子儀跌坐在沙發上，垂喪著腦袋，看不清是甚表情。
趙佑瑜沒有要求開燈，她也想在這片昏暗之中，爭取片刻寧靜。
“我這一生，淒涼無比。幸而一線希望尚存，飛蛾撲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