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晴好的傍晚。落日掃得天際一片赤色,籠罩在江水與地平線交會處。
這是趙毅雄最後的一步棋,黔驢技窮,垂死掙紮。程炎將許知凱帶到了與文其揚約定好的那間實驗室,而GC的人,也恪守承諾帶回了趙佑瑜,以及一個無辜的嬰兒。
他們並不在乎多害一條人命會否罪孽深重——事已至此,死罪難逃,人人皆是亡命之徒。
“知凱!”趙佑瑜見到昏迷不醒的許知凱,隻覺三魂六魄全丟了去,作勢要衝上前去。文其揚一把扼住捆住她的麻繩,用力向後一扯,直帶得她踉蹌幾步跌在地上。
郭慧先前的忠告並非誇誇其談,她現下沒有多少氣力能同旁人周旋,就連掙脫束縛也做不到。
“別害怕趙小姐,你有的是機會和他同歸於盡。”文其揚冷道。
他望著她的目光再不複先前的深情款款與寵溺憐惜,取而代之的,是漠然無覺,連失意和仇恨都算不上。他們仿佛變回了互相嫌惡的陌生人,發生過的一切,全可以不作數。
“文其揚,你們跑不掉的,別再白費力氣了!現在你走出去,至少還算是自首。”
文其揚聞言冷笑一聲,一手狠狠揪住了趙佑瑜的頭發,一字一頓道:
“反正橫豎是一死,趙毅雄不會不出賣我。我還怕,重案組不給我留個全屍嗎!”
後者吃痛蹙了蹙眉,可終究還是竭力上揚了唇角扯出一抹嘲諷,道:
“可憐你到現在都不知道,趙毅雄就是老K。你被他騙了那麼久,連葉風都知道了,你居然毫無察覺……文董事長,我究竟該說你百密一疏,還是愚蠢遲鈍?”
她的話從不帶刺,而本身就是一口刀,一把劍,非要捅進聽者心窩、剜出一個血洞不可!
文其揚聞言果然惱羞成怒,揚手一記耳光落在她臉上,立時印下五道血紅的指印。可趙佑瑜此時竟覺得暢快無比,似乎唯有如此,她與文其揚怒目相對、勢不兩立之時,才能證明她從不會是一個願意同流合汙的、是非不辨的人。
然而她更擔心眼下的局勢。文其揚勢必會借她與許知凱來要挾重案組,一個與GC合作過的人,一個優秀的警官,還有一個無辜的孩子,不論重案組為了哪一個,都不得不向他讓步。但,這個魔鬼的條件即便得到了滿足,也絕不會放過他們。最好的結果,無非是玉石俱焚。她固然視死如歸,許知凱也早做好了犧牲的準備,可這個被從醫院偷走的女嬰是無辜的,她才剛剛來到這個世界上,甚至還沒來得及睜開眼睛看一看她的父母,牢牢記住他們的樣子……
趙佑瑜不敢冒進,佯作吃痛偏過頭,抿了抿幹裂蒼白的唇瓣,低聲道:
“文其揚,實話告訴你,我並不想死。我們還可以合作。”
文其揚不由得嗤笑一聲搖了搖頭,戲謔道:
“事到如今,你以為我還會信你嗎?”
“好,就算你不信,你想殺我。但是虎毒不食子啊文哥,你不能讓我們的孩子來陪葬!”
“孩子?”文其揚眯起雙眼打量了一遍那繈褓中熟睡的嬰孩,“我的人問過護士,你產下的是名男嬰。你還想騙我到什麼時候?”
趙佑瑜也笑了,看起來頗為無奈。她道:
“我沒想過要騙你,但醫院人多眼雜,我不得不防。你不信我,那就該去問你信任的人。”
文其揚當然聽得出,她語中所指即是郭慧。那的確是一個就算被他傷害至深,也依然選擇隱忍,選擇愛他如初的女人。
趙佑瑜不待他答話,又繼續道:
“我之前的幾次檢查她都在場,是男孩還是女孩,她很清楚。至於後來她突然消失,個中來龍去脈你心知肚明,無須我多言不是嗎。”
文其揚緘默不語,是他動搖了。
不知從何時起,他對郭慧的依賴感和信任感與日俱增,難以割舍。好像就是在他親手殺死金灝飛,毀屍滅跡之後,他的世界裏能被稱之為盟友的人,就隻剩下了郭慧一人。
“程炎,馬上去接阿慧過來,應該還能趕在重案組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