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自毒宗養藥人一事暴露,毒室也就被迫作廢,不知是不是已經廢棄,此處隻有一個毒宗弟子在極其敷衍地看守著。
寒山月瞅準機會,趁看守後門的毒宗弟子換班之際,立即施展輕功飛掠進去。
毒宗內部她已經是滾瓜爛熟,甚至哪一處有什麼機關她都記得一清二楚。
自上回淬劍頂會武之後,毒宗失去最後一個靠山,顧清仁深感絕望,一病不起,也不知道顧雲嶠近況過得如何了。
寒山月貓在院中的大樹上,這棵樹已經生長了許久,幼時她常與顧家四兄妹一塊圍著這棵樹玩耍,幾個有武學功底的總是愛在這樹上躥下跳,好不熱鬧。
如今再上這棵樹,寒山月不由得生出複雜的情緒來。
她又在這棵樹上貓了半天,終於看見房中走出一個人來。
毫無懸念,是顧雲嶠。
顧雲嶠手中捧著一個銅盆,盆中裝滿水,他走出房中,端著盆慢慢往前走。
顧雲嶠本是剛給弟弟顧雲標擦完身子從房中走出,正準備將這一盆水倒掉,步至院中,忽然感受到周圍似有異樣的氣息,他不由得停住腳步,看向四周,大聲問了一句:“什麼人!”
“刷!”熟悉的破風聲,兵器未到,寒氣先至,顧雲嶠當即便將手中的臉盆甩了出去,水潑一地,又聽“鏘!”一聲,那銅盆竟生生被一道劍氣劈成了兩半,最終“咣當”一下落在地上。
顧雲嶠甚至未來得及看清那人的容貌,忽覺頸上一涼——那人已經持劍站在了他身後,隻要稍一動手,劍鋒便會沒入脖頸。
隻要他微微亂動一下,很可能就會丟掉性命,但顧雲嶠非但不動,就連麵上的表情都是淡定的,最終,他竟輕聲道:“青寧,是你。”
寒山月站在他身後,語氣森冷:“是我。”
“你來做什麼?”顧雲嶠問。
“我來取你的命。”寒山月道。
“你最終還是不願放過我。”顧雲嶠道。
“你還真是厚顏無恥。”寒山月道。“為了名利,竟成為皇室的走狗,顧雲嶠,你還是我當年認識的那個毒宗大公子顧雲嶠麼?”
“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我要這麼做?”顧雲嶠反問。“毒宗徹底沒落,我爹又病成那個樣子,我若再不尋求靠山,便是走投無路。”
“可惜你選錯了人。”寒山月冷冷道。
“所以你要殺我?”顧雲嶠問。“我若死了,我爹,還有雲標,誰來照顧?”
“顧雲嶠,你當初給我釘斷魂釘,將我丟入毒室的時候,怎麼沒有想過,遲早有一天你會遭報應?”寒山月反問。
顧雲嶠站在原地,沉默了許久許久,最終他長長地歎了一口氣,道:“我知道我做了太多的錯事,如今求你原諒已是不可能。”
“我這段時間,一直夜不能寐,一閉眼,就是你當時被釘入斷魂釘的畫麵。”顧雲嶠道。“我每次醒來,便知道,你一定會再來找我,沒想到,你今日竟真的來了。”
顧雲嶠突然動了,他轉過身來,織雪劍的劍鋒已經沒入他肌膚三寸。
顧雲嶠深深地看著她,道:“青寧,我隻求,在我死後,你能替我安頓好二弟與父親,此外,別無他求。”
寒山月狐疑地看著他,畢竟在她看來,顧雲嶠已經不再值得她信任:“顧雲嶠,你當真願意就這樣死在我劍下麼?”
“我犯錯太多,但在這世上,我最對不起的人,還是你。”顧雲嶠看著她,道。“若有來世,我定好好惜你疼你,不再讓你受委屈。”
寒山月聽完,心中除了悲涼之外,更多的是冷漠,她道:“你說的,我都答應你。”
“黃泉路遙,珍重。”
說罷,腕上一動,劍落,鮮血四濺。
寒山月還是有些許的驚訝,顧雲嶠這一回竟真的沒有躲閃,比她想象中的還要順利。
昔日初戀的人頭滾落至腳邊,寒山月看著顧雲嶠那死不瞑目的頭顱,她蹲下來將這顆頭抱起,替他蓋上雙眼,抬眼見到院中的這棵大樹,又憶起昔日快樂的少女時代來。
記得有一回大夥兒一塊兒玩抓鬼的遊戲,終於輪到顧雲嶠當鬼,宋青寧為了不被那麼快就找到,特地用輕功躲在這棵樹上,看著顧雲嶠在地上找了半天都沒有找到她,急得直跺腳,她便不由得在樹上偷笑,不想腳下一滑,整個人便向下跌去。
最終,顧雲嶠穩穩將她接住,眼前的少年看著她,露出比陽光還燦爛的笑:“青寧妹妹,我抓到你啦!”
想著,寒山月的眼中不由得落下一滴淚來,她看著這棵枝葉繁茂的老樹,懷中抱著顧雲嶠的頭,似在自言自語,又似是說給顧雲嶠聽:“有工夫想來世的事,不如先將今生活得快意,你我注定無緣,即便是有來世,也不要再見了吧,雲嶠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