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聲聞弟子問,既然這妙明真心本來是圓滿的,那麼這妄念又是怎麼會產生的呢?佛回答說,既然稱之為妄,怎麼會有原因呢?如果有原因,就不成其為“妄”了。他舉了個例子,城裏某人,有一天照鏡子,突然發狂地叫起來,啊呀,我的頭在鏡子裏,我沒有頭了,於是滿世界地跑去找頭。這“失頭”、“找頭”是個大妄念吧?你說產生這妄念有什麼原因呢?照鏡子能說是妄念的原因嗎?妙明真心裏產生的最初妄念,亦是如此。這種妄,要想“明”“覺”,其實恰恰是“無明”。這種“無明”,既沒有產生的原因,也推不出最早發生的時候。那沒有“無明”的本源(因地)上的妙明真心,直要到佛最終實證到以後,才能確知它的存在。所以,那“無明”也是無始的。“無始”有兩重含義。其一、對某個具體生命來說,理論上應該是有始的,因為那個具體生命,從“無明”產生的那一刻起,就開始形成一長串因果鏈,於是這生命就有了時間這一維度,盡管這時間是在不同的空間中延續的,但直要到這生命證成佛果後才結束,而即使在成佛後,這條因果鏈還是可以回顧的、檢索的,就像佛說的那些本生故事。然而,就無量無數無邊的眾生的整體來說,則是無始的。其二、即使對某個具體生命來說,這無明之始也是無法追溯窮盡的,而且,這追溯窮盡也是毫無意義的,對修行毫無意義,佛稱之為戲論。故此,佛將“無明”又稱為“無始無明”。
無始無明發生以後,就竭力地要去“明”“覺”——即“明”“我”。佛打了個比方來形容這種狀態。他說,就像一個人瞪大眼睛去望虛空,看得久了,眼睛疲勞,虛空中就會出現一些像花朵一樣的圖像。這種“虛空花”,既不是從虛空中產生的,也不是從眼根中產生的。(注意,這裏說的是眼根,而不是說的眼睛這器官。西方的一些研究佛教的東方學者,往往分不清這種“根”與“器”的區別,造成概念混亂。這也是他們的文化積澱、思維習慣所致,沒有辦法。可歎的是,現在國內的一些譯經、解經者,以西方的思維方法來譯解佛經,甚至說佛經中的一些說法不科學,已經過時,這至少是張冠李戴。佛教言“根”,是指的一種感覺能力——攀援性,就像樹根、草根一樣會伸展出去抓住泥土、岩石。如果將眼根誤解為眼器官,現代知識分子也許會說,這種“虛空花”,乃是眼球內玻璃體及視網膜上感光細胞某種活動變化所導致的,自有原因可循,毫無神秘可言,因此而笑兩千多年前人知識的淺陋。其實,從方便說法角度來看,即使是說眼器官,也是照顧到當時聽眾的接受水平,何況這是個比喻。但從佛立說時明確將眼根與眼器官分開這一點,不正可以感受到釋迦牟尼佛的思辯是多麼縝密,又多麼精深嗎?)這是眼睛疲勞的結果,是虛幻不實的,佛稱之為“瞪發勞相”。
妄念初動的瞪發勞相,看到的是一片虛空。這虛空雖無一物,卻已經不同於妙明真心的原始真空,已是妄念“明”的結果;已經外在於“能明”的妄念,變成了“所明”的對象。所以,它雖然還隻是一片虛空,而且還是“明”的結果,但相對妙明真心來說,卻已經是“晦昧為空”,這空是晦暗的。晦暗是相對於妙明真心的智光而言的。妄念再執著地盯著這晦昧的虛空看,虛空的明暗分野越來越明顯。這明暗還是瞪發勞相,明的還叫空,暗的就變成了色,有了顏色和形狀,這叫“空晦暗中,結暗為色”。這過程,有點像中國儒家所說的“無極生太極,太極生兩儀”。無極猶如妙明真心,太極猶如瞪發勞相的虛空,兩儀就是:“空晦暗中,結暗為色”。結暗為色以後,對象化的外部世界就開始形成。從看見虛空到看見虛空中的世界萬物(色)的形成,這個過程體現出一種主觀意誌行為,佛稱之為“行”。
為什麼這世界的形成,在一片渾沌的見性中,特別突出看見的作用呢?這是因為我們這個稱為娑婆世界的三千大千世界(由一千個小世界組成一個小千世界,由一千個小千世界組成一千個中千世界,由一千個中千世界組成一個大千世界,稱為三千大千世界,一個大千世界其實由十億小世界組成),在華藏莊嚴世界海無邊妙華光香水海中,是“以金剛莊嚴為際,依種種色,風輪所持”。譯成現代用語,也就是說,這個娑婆世界是由物質構成的。這種情況,在佛所描繪的宇宙(華藏莊嚴世界海)中,並不普遍。《華嚴經》中說:“彼一切世界種,或有以十方摩尼雲為體,或有以眾色焰為體,或有以諸光明為體,或有以寶香焰為體,或有以一切寶莊嚴多羅華(花)為體,或有以菩薩影像為體,或有以諸佛光明為體,或有以佛色相為體,或有以一寶光為體,或有以眾寶光為體,或有以一切眾生福德海音聲為體,或有以一切眾生諸業海音聲為體,或有以一切佛境界清淨音聲為體,或有以一切菩薩大願海音聲為體,或有以一切佛方便音聲為體,或有以一切刹莊嚴具成壞音聲為體,或有以無邊佛音聲為體,或有以一切佛變化音聲為體,或有以一切眾生善音聲為體,或有以一切佛功德海清淨音聲為體,如是等,若廣說者,有世界海微塵數。”由“色”構成的娑婆世界,自然“看見”作用在其形成過程中顯得特別重要。
從以上介紹的《佛經》有關論述中,我們或許能感受到,佛學所述雖然和我們習見的哲學、科學理論有很大的差別,但從邏輯的嚴密性來說,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如果佛教的宇宙觀是憑想象構成的,這種想像力本身就無與倫比,從有佛教以來,還沒有哪一教哪一派能夠超越之,這樣的想像力,還是居於人類智慧的頂峰。
接著介紹“五蘊”。蘊,積集義。五蘊是色、受、想、行、識五類法的積集。
色蘊是由地、水、火、風四大種積集而成,屬色法。“種”是“種子”的意思。佛學是生命哲學,認為世界上一切東西都是生長而成的,所以,西方語彙中稱為“元素”的,佛經中稱為“種子”。“大種”,就是種子的大類。
“地”大種、“水”大種、“火”大種、“風”大種也是以功能、特性來定義的。“地”,堅性,借用物理學術語為粒子態;粒子態的物質存在具有不可入性,一個空間被一顆粒子占據了,另一顆粒子就不能進入。“地”大種,就是生成粒子態物理現象的種子的大類。“水”,濕性,波態;“水”大種,就是生成波態物理現象的種子大類。“火”,暖性,能量態;“火”大種,能生成能量態物理現象的種子大類。“風”,動為性,使他增長為業,場態;“風”大種,能生成場態物理現象的種子大類。色法一般理解為“物質”,因“四大”也是以功能態定義,所以還是理解為“物理現象”來得確切。
佛在兩千多年前所說的“地”、“水”、“火”、“風”四大種,恰與今天物理學的物質存在的“粒子態”、“波態”、“能量態”、“場態”等四種形態能相對應,高於古希臘的元素說與中國古代的五行說,就從命名上說,這種邏輯概括力,也是超越時空,匪夷所思。
但色法在佛家學說中是低層次的、略說的,相對來說,佛教的哲學貢獻,主要是在心法的分析、研究上。
受、想、行、識四蘊屬心法。“受”為感受,屬情感係統。“想”,是“想念”之“想”,不是“思想”之“想”,猶如鏡子,對境取象,屬思維係統的感性認識。“行”,指揮行動的意誌,屬意誌係統。“識”,包括眼識、耳識、鼻識、舌識、身識、意識的感性認識(前六識),末那識的理性認識與阿賴耶識的思維係統。
色法、心法等概念,主要由法相宗經綸闡述。玄奘西天取來的經典,主要是屬於法相宗的。法相宗又稱唯識宗、大乘有宗,是從理論上來宣說教義的宗派。法相宗通過橫向把“我”進行解構,宣示破我執的教義。先把“我”定義為“能主宰”,然後把“我”的構成分為色法和心法,顯然“我”的色法(身體)是被主宰而不是能主宰,所以能主宰的“我”隻有到心法中去找。找下來,受、想、行、識四蘊,唯識蘊最符合“能主宰”這個條件,因此,把心法又分為心王、心所。識蘊為心王,受、想、行蘊為心所,就是心王寄住的地方,也即是“識”的表現形式,就像人的精神通過身體的動作、語言表現出來。接著把心王(識蘊)進一步分為八識,眼識、耳識、鼻識、舌識、身識、意識(此意識非今天所指為思維的“意識”,而是指區別現象,為形成抽象概念提供素材的高級感性認識活動),末那識,阿賴耶識。易見“我”不在眼、耳、鼻、舌、身、意前六識中,一般人誤認為“末那識”即“我”,但“末那識”念念遷流不住,以哪一刻的念頭作為“我”呢?末那識都無自性,怎麼有能主宰的“我”呢?阿賴耶識也是如此。這樣分析、解構,“我”找不到了,就把我執破了。
有意思的是,《莊子·齊物論》中也有這樣一段論述,來破“真宰”(小“我”)的,轉錄如下:
大知閑閑,小知間間;大言炎炎,小言詹詹。其寐也魂交,其覺也形開;與接為搆,日以心鬥。縵者,窖者,密者。小恐惴惴,大恐縵縵。其發若機括,其司是非之謂也;其留如詛盟,其守勝之謂也。其殺若秋冬,以言其日消也,其溺之所為之,不可使複之也;其厭也如緘,以言其老洫也,近死之心,莫使複陽也。喜怒哀樂,慮歎變慹,姚佚啟態;樂出虛,蒸成菌,日夜相代乎前,而莫知其所萌。已乎,已乎!旦暮得此,其所由以生乎?
非彼無我,非我無所取。是亦近矣,而不知其所為使。若有真宰,而特不得其眹;可行已信,而不見其形。有情而無形,百骸、九竅、六藏,賅而存焉,吾誰與為親?汝皆說之乎?其有私焉。如是皆有為臣妾乎?其臣妾不足以相治也。其遞相為君臣乎?其有真君存焉。如求得其情與不得,益損乎其真;一受其成形,不忘以待盡,與物相刃相靡,其行盡如馳,而莫之能止,不亦悲乎?終身役役,而不見其成功;然疲役,而不知其所歸,可不哀邪?人謂之不死,奚益?其形化,其心與之然,可不謂大哀乎?人之生也,固若是芒乎?其我獨芒,而人亦有不芒者乎?
對這段話的詳細注解請參閱拙著《還吾莊子》,這裏我簡單的用白話意譯一遍:
宏觀的知識較寬泛,微觀的知識較煩瑣;宏觀的見解像火光一片通明,微觀的見解像波紋細細碎碎。無論是具有宏觀的知識、見解之人,還是具有微觀知識、見解之人,他們睡著做夢,還是醒著幹事,心片刻都不得安寧,一直在與外界進行交鋒,就像與人角鬥一樣。有的像用帷幕遮起來,有的像地窖那樣黑洞洞深不見底,有的像堂屋般的幽深,這都是出於恐懼,小恐懼使人氣喘籲籲心口別別跳;大恐懼使人腦子一片空白。他們出擊像開弓放箭,這是指他們投入是非之爭;他們留守像立誓結盟,這是指他們固守自己的立場。他們生命的凋萎、衰敗就像到了秋冬季節的草木,這是指的他們形質的一天天地被消耗。他們沉湎於物事的結果,隻能是無可挽回。他們將被嫌棄,就像棺材上已經捆上了緘繩,這是指他們的老朽,接近死亡的心,沒有任何辦法能使它恢複活力。喜悅、怨恨,悲傷、歡樂;憂慮、後悔,紊亂、安定;刻意、自由,開朗、矜持;音樂出於虛器,蒸汽變成菌菇,日日夜夜,種種現象,對比強烈,反差很大,中間似乎沒有過渡,卻一下子改頭換麵了,好像用一樣東西替換了另一樣東西,卻不知道這些突然的變故是怎麼發生的。就這樣子?就這樣子嗎?他們就憑著這些來過日子嗎?
否定了那種種情態,就取消了“我”;否定了“我”,就取消了隨俗的價值觀。這種認識與“吾喪我”的意思已經很接近了,但是,卻不知道形體生命將被誰來支配,去實現真正的生活意義。似乎有向道求真的主宰者存在,但隻是像沒有瞳仁的眼睛,對生命的真諦一無所見。決策、實施、完成、延伸,但是,從這些意誌行為中還是看不到真宰求道的形跡。如果說‘真宰’有意誌存在但沒有形質,那它應該寄寓在體內某處,骸骨百節、上下九竅、腔內六髒,眾才濟濟,本我又信賴、委托誰來行使此職呢?您都賞識它們嗎?覺得它們都可以作“真宰”的候選人嗎?但它們本身卻都有局限性,隻能管好自己這一攤子,不能統攝全局。那麼,又把它們都當作臣妾來使用嗎?然而,臣妾相互之間不能管轄、製約。它們輪流作君臣行嗎? 真正的主人本來在那兒,不能允許仆人間輪流假借主人的名義行使管理。如果說不管是否能弄清他(真宰)的實際情形,都對他求道致真的特性無損益、沒關係;那麼,生命一旦有了他,生成外形,始終保持不失,以等候生命盡頭的到來,一輩子和物相對抗或相依順;但到生命結束時,他卻像騎著快馬一樣飛馳離去,而沒有誰能製止他,這不很可悲嗎?形體終身為“真宰”服役,卻不見“真宰”取得什麼成就;到實在幹不動了,卻不知道他(真宰)回到哪裏去了,能不叫人悲哀嗎?人們說他(真宰、靈魂)不死,又有什麼意義?人的形體變化,心靈跟著一起變化,這能不說是最大的悲哀嗎?人們所謂的生活,本來就是這樣稀裏糊塗的嗎?還是我一個人糊塗,而也有人並不迷糊?
雖則法相宗是因名假立,方便說法,然而用色法、心法、識等概念解構了“我”,不免留下色法(色蘊)、心法(受、想、行、識蘊)、識等實有之法執。這就需要深般若波羅蜜多進一步來破。也因此,破法執從破五蘊法開始。
深般若波羅蜜多之所以能破五蘊法,就因為照見了“空”,從理論上提出了“空”的概念。
這個“空”是“空相”(諸法空相),而不是“空大”或其他的“空”。
說到“空”,我們容易聯想到“無”,空即無,空無。特別是本經中,說了許多“空中無……”,更加強了這種觀念。其實,在佛經中,說到“空”,無論是“空大”還是“空相”,如果僅理解為虛無,則被批評為“偏空”、“惡取空”。因而,這是一個需要認真辨析的概念。
佛經中“空相”的“空”是從“空大”引申而來的。“空大”又叫空界,就是我們眼睛能看到的虛空。佛經中把虛空看成與地、水、火、風一樣,是構成物質世界的“大種”(種子大類),種子能生,所以“空大”的性質首先是能生。地、水、火、風四大,能生的是自身,地大生地,水大生水,火大生火,風大生風,而空大除了生自身,空大生空外,還能生地、水、火、風,或者說,地、水、火、風都生於空大之中。所以,空大的第二性質是能容受;虛空不會因為生出地、水、火、風等來而減少,也不會因為地、水、火、風的消滅而增多。虛空這存在,是要借於其中的別的存在顯示出來的。從虛空這一不執著自性(自己的性質)而顯示自性的特性,引申出空大的第三個性質“無”,這個“無”不是沒有,而是不執著,或者說,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沒有”。
佛經中可以說總是這樣在某種意義上來使用某概念(如“無”、“空”等)的,這是佛教的言說方式,如果說人是依靠語言來進行思考的,那麼這也是佛教的思維方式。譬如,怎麼證明萬物的“自性空”呢?先定義,所謂“實”,不空,就是固定不變的。而某一個具體的物,總是由各種條件和合造成的;這些條件又總是在不停變化的,所以某物也總是在不停變化的;這些條件終究會離散、敗壞,某物也終究要滅;從“‘實’就是固定不變”的這個意義上說,某物自性不是“實”的,而是“空”的,這就叫“自性空”。同時,既然某物一刻不停地在變化,那麼,以哪一刻的某物性質算某物的自性呢?所以說某物“無自性”。
佛教的邏輯是建立在印度的因明學的基礎上的。因明學,與其說是一種求真理的學問,還不如說是一種辯論術。作為辯論術來說,最重要的是開展辯論的基礎要得到辯論雙方的一致認同(譬如對某一概念的界定;對邏輯規則的認定,如從真實的前提出發才能推導出真實的結論,若證偽了前提,就意味著結論被證偽,等等)。唯有這樣,辯論才能展開,才能分出是非、勝負,才可能得出有意義的結論,至於此結論是否真的是符合實際或揭示了事物本質的,因明學是無法解決的。佛教邏輯之所以將因明學作為文字般若的基礎,是因為佛教對言說、對文字般若的局限性有非常深刻的認識,認為第一義諦(勝義諦,符合本質實義的說法)是不可說,離於言說,凡說法都是因名假立、方便言說,對辯論開展條件局限性(規定性就是局限性)有明確意識的因明學,恰符合佛教對言說工具的要求。其實,西方的邏輯學(包括形式邏輯和辯證邏輯)都是以辯論術為基礎的,是近代的邏輯實證主義,把邏輯提到了探求世界萬物本質的唯一有效手段的高度,於是,話語上,世界的本質也稱之為“真理”,真理就是世界的本質,是至高無上的。而佛教把宇宙萬物的本質稱之為“真相”,真相就不是唯有邏輯可以把握的,恰恰相反,邏輯在達到真相方麵,往往隻能起到指向月亮的手指的作用,如果“認指為月”,把指給你看月亮在哪裏的手指誤認為就是月亮,則要犯大錯誤。
對佛教有所解悟後,我看到當代人對佛教的種種誤解、望文生義,很多是犯了“認指為月”的錯誤。真理多跨出一步就會便成謬誤,這一點在理解佛教說法時尤其顯得重要,因為佛教說理,文字般若,對概念是嚴格限定的。不把限定的“某種意義”弄清楚,理解就可能失之毫厘,差之千裏。例如本句,許多心經講記把“五蘊皆空”的“空”理解為“自性空”,為什麼說照見五蘊法的自性空以後,就能“度一切苦厄”呢?又生出種種解釋。從單句解釋來看,或許也能說得通,但若聯係下文的“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諸法空相”來看,這“空”非理解為“空相”不可。“空相”的略稱“空”與“自性空”的“空”,是兩個層次的概念,若以“自性空”來理解本句的“空”,就與經文原意有很大的距離了。
遼國智慧輪譯《般若波羅蜜多心經》:“眾中有一菩薩名‘觀世音自在’,行甚深般若波羅蜜多行時,照見五蘊自性皆空。”宋代施護《佛說聖佛母般若波羅蜜多經》:“觀自在菩薩摩訶薩在佛會中,而此菩薩摩訶薩已能修行甚深般若波羅蜜多,觀見五蘊自性皆空。”這可能是一些講記把“五蘊皆空”的“空”理解為“自性空”的來由。其實,細辯這兩種譯文,也是說五蘊的“自性”都是“空”(空相),而不是說五蘊法“自性空”。前麵已經說過,“自性空”是個專用名詞,即“無(物)自性”,是一種解析而得的“空”的觀念。而這兩種譯文中的“自性”,是指五蘊法(也是一切法)共有的本質屬性(所以說“皆”), 唐代般若共利言等譯《般若波羅蜜多心經》經文說:“爾時,觀自在菩薩摩訶薩告具壽舍利子言:舍利子,若善男子、善女人,行甚深般若波羅蜜多行時,應觀五蘊性空”,“五蘊自性”就是“五蘊性”,“自性皆空”就是“性空”。若用現代白話來意譯“五蘊皆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