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傾嫵麵色平淡,立在門邊,從她的角度看去,正好將夙湮的神色全部看透。
亓官肆終於緩緩睜開了眼,在看到夙情之後,扯開了嘴角,夙情的眼淚卻落得越發厲害,滴落在亓官肆憔悴不堪的臉上,亓官肆想抬起手,擦去她眼角的淚,卻發現筋脈被挑斷後,連抬起手,都做不到。
“阿情,你看,我還活著……”亓官肆笑著,低聲道,似乎根本就不在意自己現在的情形。
我還活著,阿情,你看,為了你,我還活著。
怎麼會把你讓給別人呢。所以我必須要一直一直在你的身邊。
“亓官……”夙情泣不成聲,水紅色的長袖,同亓官肆渾身的血跡交融,美得狼狽卻驚心動魄。
“凰主。”暗凰的成員紛紛聚集,對寧傾嫵恭敬地喚道。君留雁就站在一旁,卻絲毫沒有避嫌。
“去尋幾輛馬車,將夙情同亓官安置在一起,先帶到附近的醫館處理傷勢,”寧傾嫵一邊分度道,現在的夙情和亓官肆雖說都活了下來,可到底還是重傷在身,尤其是亓官肆,再不處理恐怕也是危在旦夕,“另外,召告整個江湖,連莊滅門。”
寧傾嫵轉過身,黑色華服長長的下擺在地麵曳過一道驚豔之色,眼底是瀲灩一片的寒意,同君留雁擦肩的那片刻,君留雁突然生出一種莫名其妙的恐慌感。
好像,有什麼被生生抽去一般。
空空落落。
江湖風雲驟變。連莊被滅,上下幾百人無一生還,即便是若幹年後,這也是江湖上時常提起的一件密案。
就在夙情和亓官肆被暗凰下屬扶走之後,一旁的夙湮終於,支撐不住狠狠磕在了地上。隻可惜,離去的人,卻是再看不到。
懦弱的樣子,怎麼可以讓你看到。
更何況,你想要守護的人,再也,不是我。
在將亓官肆,夙情還有夙湮安置好了以後,暗凰成員便紛紛離去,畢竟暗凰遍布天下,隱於俗世,不可能會一直聚在一處。而寧傾嫵同君留雁,卻是四年之後的第一次同行。沒有了夙湮的存在,馬車裏的氣氛未免就顯得詭異。
寧傾嫵單手支著下頷,以慣性的姿態淺眠,君留雁卻不知在想些什麼,經過方才夙湮同夙情的事情之後,有一種突然生出的奇怪感覺。
連夙情那樣曾經那麼愛著夙湮的女子,一個為了夙湮可以放棄阿情這個身份的女子,原來百轉千回,滄海過盡之後,也會再次愛上他人。
那麼,更何況是寧傾嫵呢。原本就是冷情的寧傾嫵呢。
那麼痛恨背叛的寧傾嫵嗬。
而當年,他分明知道這一點,卻還是選擇了天下。如今,他卻妄想著還有重修於好的機會,是不是他太高估了自己或是太高估了感情?這對於他同寧傾嫵而言,終究還是太過奢侈了一些。
“到了下個城,便分開吧。”寧傾嫵闔著眼,淡淡道。
君留雁眼中是淺淺無奈。這個馬車裏隻有他們二人,想把這句話當做是對別人說的都不可能。
“你接著要去哪裏?”君留雁沒有說好還是不好,因為他深知寧傾嫵的脾性,隻要是她說出來的話,都是經過了思酌的,都是決計不會更改的。可是……他還是自私地想要知道,她接下來要去哪裏,這樣,興許還能再次同行……
寧傾嫵輕輕撩起簾子一角,餘霞直直照進。
君留雁深知以為寧傾嫵是不會回答他的。
“南映,”許久之後,寧傾嫵清清淡淡的聲音傳入他的耳畔,“因為在那兒,有過約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