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諾瞥了瞥我放在茶幾上的茶杯:“茶。我和菲林在很多方麵擁有共同的愛好。”
黛麗瞅了我一眼,臉上劃過一絲隱約的憂鬱,轉回屋裏。
雪諾向我作了一個手勢:“真是尤物。”他看了看我的手,“情人,還是未婚妻?”
我請他入座:“兩者之間有區別嗎?”
雪諾在椅子上坐下,將教鞭放在茶幾上,翹起了腿:“當然。男人對自己的情人,永遠比對自己的老婆好。”
我抽了一口雪茄:“這是你的經驗…”
雪諾抬手扇了扇煙霧:“別人的經驗。菲林,當初我以為你離開印度,會跟隨基欽納元帥去開辟非洲大陸。以你對英屬印度所作的貢獻,應該被授予爵士封號和維多利亞大十字勳章。”
我淡然地笑了笑:“我該有的都有了,不必奢求。”
雪諾翹了翹嘴角:“我曆來欣賞你的豁達。”
黛麗換了衣服,高挽著頭發,用托盤端來茶水,分別送給雪諾和佇立在車前的下士,然後風風火火地去張羅殺雞宰鴨。
雪諾端起茶杯吹了吹,呷了一口茶,嘖了嘖嘴:“好茶。菲林,在你沒徹底被平庸的生活折磨得五體投地之前,談點正事吧。我猜以你一貫藐視權貴的個性,肯定對哈丁總督的致函不屑一顧。”
我異常平靜:“我與總督大人僅一麵之交,談不上有什麼特殊的交情。”
雪諾撫弄著茶杯,向我投來試探的目光:“這麼說,你根本沒看信了…”
我瞅著黛麗和幾名雇工在穀倉前追逐一隻公雞,沉默片刻,轉回頭來:“長官,說實在的,我已經過了好奇的年齡。”
雪諾在茶幾上推了推茶杯,神色凝重:“少校,可你畢竟是大不列顛帝國的精英。你曾向維多利亞女王、愛德華七世和前印度總督喬治·冠鬆宣誓過效忠。以我多年來對你的了解,你不是帝國最優秀的軍官,卻是最忠誠的。他媽的,要不是愛德華七世不喜歡開疆辟土,你這樣的精英分子怎會回歸民間!”
“愛德華七世是大不列顛帝國有史以來最體恤民生的國王。”我心悅誠服地說。
雪諾叩了叩茶幾:“世人會銘記的,永遠隻會是維多利亞時代鑄就的輝煌!除此之外,值得一提的就隻有亞瑟王和他的圓桌騎士了。” 他換了一個坐姿,“我來之前,晉見過喬治五世。國王向你致予問候。”
我彈了彈煙灰:“我該受寵若驚嗎?”
雪諾咬牙切齒地望著我:“別他媽在我麵前擺出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如果你不是自我封閉的話,肯定知道這一年世界上發生了石破天驚的事件。”
“如果你指的是鐵達尼號沉沒這件事,我表示惋惜。”我一本正經地說。
“還有比那次海難更令人沮喪的消息。”雪諾舔了一下嘴唇,“斯科特上尉在率領探險隊試圖登上南極時,不幸遇難了。很遺憾,大不列顛帝國的國旗沒能搶先插上南極,還失去了一位卓越的探險家。”他鬆開軍服的一粒鈕扣,“我今天專程來跟你談的,是關於布裏察上尉的事。”
我捏著雪茄的手不禁抖了抖:“…布裏察…”
雪諾揉了揉臉:“我知道你和布裏察上尉是摯友。你們曾一起為將藏南九萬多平方公裏有爭議的無人區劃歸英屬印度的領土,以及把西藏地區辟為大不列顛帝國的殖民地立下汗馬功勞。長話短說,去年深秋中國國內局勢發生了劇變,滿清王朝覆滅了。今年年初中華民國正式成立。當下的中國是軍人執政,正效仿西方國家采用公元紀年,並設立君主立憲製度。不過我懷疑一個曆經兩千餘年中央集權製的封建社會,會在短期內有翻天覆地的轉變。盡管中華民國的締造者孫中山和首任大總統袁世凱以及一批高級將領都宣稱接受過文明洗禮,是有信仰的基督教教徒,但遵不遵守教義,虔不虔誠卻是另外一回事了。”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針對中國國內的局勢,英法美日俄等國都在加快蠶食中國的速度。很顯然,僅將西藏和香港辟為殖民地並不是大不列顛帝國的終結目標。目前,我們的主要爭奪對手是沙俄和法國。為此,大不列顛帝國的軍隊在從緬甸進攻中國雲南的同時,擬定了一個計劃。這個計劃的名稱叫克裏姆[注:麥克馬洪防線]。”
我抽著雪茄,靜聽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