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泉,知道老叔為什麼這麼生氣嗎?”
“知道,您是生氣侄子買了一輛日本汽車,您別生氣,明天侄子就把它賣嘍!老叔,咱們回去吃飯吧!”迎著晚風佇立在街口,凝神著高高聳立的牌樓,我的心情舒緩了許多。念泉脫下身上的羊絨大衣披在我的身上,安靜的站在我的身旁。
“念泉,老叔不是一個心胸狹窄的人,也並不是看不上那輛汽車。日本人侵占熱河十三年,你知道他們盤剝熱河人民多少財物嗎?毀壞多少個家庭嗎?砍殺、虐殺多少人民嗎?今年的冬天不算冷,看你穿得也不多,西裝革履的,怕冷就把大衣穿上。老叔不冷,你把寶根也叫來,經常出來吹吹風,對以後成長有好處。”
念泉順從的掏出移動電話撥打起來。“哎,您說的對,還是你披上,我不冷。”
“告訴老叔你名字中的含義。”
“永遠記住水泉溝,永遠懷念那裏的親人。”
“說的對,這就是老叔為什麼給你改名字的真正用意。老叔就是想讓你時刻記住他們,絕對不是停留在口頭上的。民國二十二年三月四日至民國三十四年八月一十九日,這裏是日本侵略者統治時期,整整十二年零五個半月,共計:四千四百四十五個日日夜夜啊!咱們鄉親們在數九寒冬還一絲不掛的光著身子,最好的情況,男人們用麻袋片遮住下身,女人們掛著各種顏色的布條,有的女人還經常一絲不掛的下地幹活。將近600萬的熱河人民都變的一無所有,除了極少數的民族敗類,也就是那些漢奸、特務能喝上羊湯,別人吃的全部都是發毒的高梁米稀飯。
寶根,你不是一直問老爺爺臉上的傷疤是怎麼來的嗎?今天老爺爺就告訴你,是被特務們用鞭子抽的,原因很簡單,給我羊湯我沒有喝。抽我的不是別人,正是我的啟蒙老師,李如州。政府給我三個月假期收集侵略者的鐵證,而我卻用了三年多,卻還沒有走遍三光政策下的千裏無人區。日本侵略者屠刀支持下的偽滿洲國政府,用種種方法掠奪咱們熱河人民,致使熱河人民長年地瀕於饑餓、死亡的邊緣。
熱西豐寧縣,一個隻有40多個小山村被集家兼並的五營子,人口還不足9000人,每年要向他們交納正額糧食450噸,儲金30萬元,門戶費20萬元,800口豬,300隻羊,400頭牛,驢平均每年365天中有219天被征用,雞全部被殺光。這些還不算,每年還要出500個勞工,無償勞役6個月。在被侵略者稱作模範地區的建平縣,原來設立6個偽警察署,每個警署統治100個部落,人口大約不超過9萬。民國三十三(1943年)交納的糧食是528石,占總產量的三分之一以上。民國三十三年(1944年),漲到626石。但是,這些還隻是非法掠奪在外的正額。
挨著內蒙古赤峰市的木蘭圍場,縣城當時不過2萬人口,每年要交納200頭牛,400隻羊,200口豬,其他的牲畜,像騾子、馬、驢150頭,儲金60萬元,壯丁50名。圍場全縣能種的耕地大約有1000頃,侵略者強迫農民全部種成鴉片,並且規定總收額為160萬兩,必須全部交出。記得我去的時候,一戶農民跟我說,因為蟲災欠收交的數量不足,竟然被迫以煙土二兩五錢賣掉十七八歲的親生女兒,而煙土依然被列為等外,也就是不合格,還必須再重新交納!這些數字,還隻是侵略者規定的正額征數。正額以外的掠奪又怎麼進行統計?又從什麼地方查實、查清呀?
13年的煉獄生活,讓人們忘記年月,有一位老先生竟然把它算成了4680天,多麼悠長的歲月啊!侵略者的瘋狂掠奪,將熱河人民變得一無所有,你們這些後輩又怎麼能體會出生活的辛酸?又怎麼能知道我們這些人是怎麼熬過來的嗎?”說到這裏,我淚水淌出了眼眶,滑落在冰冷的臉上。寒冷的山風吹落了披在身上的羊絨大衣,我全然不知。
念泉雙眼閃著淚花,俯身撿起地上的衣服重新披在我的身上。繼而,遞給我一張麵巾紙,默不作聲的站在我的身邊。擦拭完滿臉的淚水,我仰起頭凝視著滿天的星空,長長的歎息著。“然而,一無所有的人們還是非常幸運的,被列進另外一類數字的人們連這一無所有也存在了。根據日本侵略者自己供認的材料統計,在統治熱河省13年當中,敵人在承德殺死的中國人民是2812人,灤平是5000人,熱南的青龍是7912人,興隆是4862人,熱東的淩源是7037人,平泉是5989人,受傷的人還不算數。被迫全家出省為侵略者服務的,以及被俘虜為侵略者當兵的就更多了。承德12722戶,灤平31692戶,青龍24116戶,興隆33235戶,淩源16961戶,平泉12227戶,勞工除外。
另外,根據偽滿熱河省公署民生廳的官方統計的數字,民國三十三年(1944年),平泉一個縣被強征無償的勞工達到四次,數目是2457人,其中死亡者190人,失蹤者1185人。咱們家的屠場就更多了,二十多畝地的老陽坡,屍骨堆成了山,咱們好幾個親人全在裏麵,這些數字遠遠低於日本侵略者的殘忍。你爸也是日本人殺害的,死的時候才二十三歲呀!你大哥要不是因為為集家並村,也不至於三歲就死了。我們張家與日本人的血海深仇是報不了啦!可是,咱們也不能有錢送給日本人呀!幾十年前他們燒殺搶掠殘害我們的親人、同胞,今天,你還支持他們的經濟,可恥,可恨!國恨家仇全忘到二門子後去了,要是讓你媽知道,她不氣死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