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在書桌前,一張張閱覽著幾十年的訪問筆記,一束耀眼的陽光透過窗口照射在麵前,我不得不站起身去打開窗戶。然而,堆積如山的筆錄去“嘩啦”一聲癱塌,散落在桌上地下,是亡靈們在歡呼雀躍嗎?是同胞們在向我表達自己的奇冤嗎?是親人們在警醒著我的勤勉嗎?還是手足兄弟在黑暗中無聲的聲援?不,都不對,應該是日本侵略者慚悔的跪諫,也許更應該是天皇裕仁的良心發現。數以萬計的亡靈屈辱的躺在腳下,我又怎麼能屹立不曲?
“老師,您起這麼早,您坐下喘口氣,讓我來撿吧!”我遵循著聲音轉過身,淺藍的西褲套在兩條修長的腿上,高大的吳天嶺站在我的身後,笑嗬嗬的望著我。
“不用,你們倆下樓去吃早餐吧!回來的時候,順便也給我帶點兒回來。”
“不不不,天嶺,你在家陪著老爺子,我出去買回來,咱們在家一起吃。”劉百安說罷,沒有等到我們說話,閃身出了房門。
“這麼多,老師,您從啥時候開始走訪無人區的?這些筆錄和發黃的紙,看上去至少有幾十年了吧!”
吳天嶺俯下身體撿著地下的筆錄,不時的瞟上幾眼,我點點頭重新坐回書桌前麵的椅子上。“是呀!有的資料可能比你父母的年齡都大,最早的是民國二十幾年的筆跡,現在是九五年,快七十年了。中華人民共和國都成立四十多年了,好日子過的可真快啊!天嶺,覺得怎麼樣,昨天晚上睡的好嗎?你可是個大少爺,到我這個貧下中農的寒舍,是不是有些不習慣呀?”
吳天嶺摞著撿好的資料,“哈哈”大笑起來。“百安還說您十分嚴肅呢!您開起玩笑竟然做到不露聲色,我看這個百安觀察有誤啊!既然老師問候,我不能不回答,您就聽好嘍!都說萬般下品,唯有讀書高。我隻不過是一個奸商犬子,今日有幸榮登張老師的書香府邸,又有幸親眼目睹了老師的嘔心瀝血之作,實乃受寵若驚。”
就在此時,“吱”的一聲,房門打開了,念泉應聲進入。“老叔,聽說你的隊伍又壯大了,恭喜老叔。”說話間,將手中的兩個西瓜放到了茶幾上麵。
“奸商的利嘴,特務的耳朵,大早晨的就拿西瓜,去瓜地了嗎?”
念泉滿臉堆笑的走到我的身旁。“老叔,我沒去偷西瓜,向菩薩保證。侄子過來是跟您商量一個事兒,我想把您的這些的資料全部上到電腦裏保存,那樣你就會輕鬆一點兒。”
“我都說過幾回了,不用那個塑料盒子,我信不過它。這白紙黑字的存放幾十年了,沒聽過紙張千年嗎?一點兒問題也沒有,我覺得這樣就挺好,你今天有沒有別的事情?”
念泉搖搖頭,不解的望著我。“老叔,你想幹啥就說吧!我的全是小事兒,打個電話告訴他們一聲,今天不過去了,全天陪著您。”
我長長的歎了一口氣,有些失落的坐回椅子上。“今天是你老奶奶失蹤記念日,整整五十周年了,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她是一個非常稱職的女人,無論從哪方麵說,她都十分優秀,咱們張家不能忘記她,咱們一起去看看她的家裏人吧!”
念泉沒有猶豫,重重的點點頭。“應該去看,老叔,您說了算,這是咱們家族的大事兒,我那兩個叔叔有信兒嗎?”
侄子的一句問話,正中我的痛處,往昔的親人音容笑貌,頓時浮現在眼前。“當年,咱們一大家子人談笑風生,享用著美食,真是其樂融融,無比幸福,多好呀!沒想到,你老爺爺他們一家子人,全部死在該死的戰爭裏,讓人心痛,讓人憤恨,走吧!路上說話,咱們人不多,坐一個車,省點兒汽油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