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1曾經?(3 / 3)

晨曦還沒能穿透一切阻滯到達室內,大廳裏仍被朦朧籠罩著,這就像是給周唯的輪廓鍍上一層霧氣,讓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不過他的聲音倒是分外清晰,他說:“劉多安,你現在還有心情聽我的經曆嗎?如果沒有,那暫時擱置,下次我再與你說。”

一下子從記憶裏穿梭那麼久,我確實疲憊到不行,可我想要知道探聽周唯內心的渴望淩駕在疲憊之上。而他現在總是鮮少認真,我真不知道錯過了這個時機,我以後還需要等待多久才能直觸他的心。

我連忙應他:“就現在說。”

倒沒有忸怩作態,更沒有插科打諢,周唯沉著嗓子:“在碰到你之前,我的生活很簡單,一切循規蹈矩,比較純粹。”

他這話我信。

盡管我與他認識之初,他確實有隔著網絡與我互撩,但他當時那個撩與現在相比,簡直是小學生和博士生的差別。

想想他那年純淨得像農夫山泉般的眼神,我更對他這番話深信不疑。

同樣的為了不打斷他思路,我淺嗯一聲:“你說,我聽著。”

周唯的聲音更沉:“雖然我從小到大沒為錢發過愁,但我自小受到的教育很苛刻。我爸是一個略顯刻板卻很純粹的人,他怕我學壞,鮮少讓我與同樣家境的同齡人玩耍,也努力管製著不讓我沾惹那些不好的風氣。可以說,在我25歲以前的那些時光裏,我一直被過度保護,不知社會複雜人心叵測。”

手橫插著穿梭在我的發間,周唯語速慢了很多:“正是因為二十多年一直過得分外寡淡,那天晚上在網上碰到你,你的熱情和奔放,很快把我擊敗,我一下子對你生出很多想象來。後來約見麵,我看你長得還挺漂亮,那些在網上聊得火熱的熱情,瞬間轉移到現實中來。”

額他不是說要告訴我他這兩年的經曆嗎,這都扯到哪裏去了?

盡管我還挺樂意聽他剖析他遇到我前後的心路曆程,可我更對他似乎諱莫如深的那兩年有興趣,而我見他狀態還行,我也就自然而然的有那句說那句:“咋鋪墊那麼多嘞?”

手掌攤開蓋在我的頭頂上,周唯重重揉了揉,有些寂寥:“我是先說點輕鬆的緩和氣氛,也給自己點緩衝的時間。”

循著他這話我看向他的眼睛,我發現隻要我用盡全力去凝視,我還是可以發現他的眼眸裏,分明是生生不息的蒼涼。他似乎是在與什麼拉鋸著較量著。

我忽然有些不忍:“如果你暫時不知從何說起,那就下次吧。”

搖頭,周唯淡淡道:“那不行。是我提議開誠布公,我總不能聽完你的分享,自己就當縮頭烏龜。”

停了停,他把手抽下來蜷縮成團,他埋著臉盯著拳眼看:“劉多安,我能不能不說詳細的過程,就大概簡述下讓你知道?”

我想想我時隔六年之久,卻仍然不能很好從中抽身,我更能理解周唯與捆綁作鬥爭的不易,我點頭:“可以,隨你。”

不急著把頭抬起,周唯說:“我爸去世了。我沒能趕上見他最後一麵。他是去世了三個多小時,才被人發現的。他臨終前,孤零零的,身邊一個人也沒有。”

他的聲調輕得像一片浮雲,卻重若千斤砸在我的心口,感同身受讓我從他這隻言片語中摸到他難過的脈絡。

旁人安慰的言辭再好,也無法抵消真實傷痛帶來的打磨,我深諳此道,隻能無力扶住他肩膀。

周唯對我卻有回應,他順勢靠過來把我當成支撐,他再緩緩說:“然後,我爸去世還沒到一個月,我媽,不不不,我該跟你學著點,我該叫她毛潔瓊比較自在。毛潔瓊,在那個把她寵了二十多年對她有求必應包容她的無法無天的男人去世不過26天裏,改嫁了。”

縱然周唯全是用輕描淡寫的口吻勾勒成這些詞句,卻猶如千斤重錘把空氣砸得四分五裂,直聽得我一陣陣難受。

我實在說不出每個人都有權利重新開始這種話。

毛潔瓊的薄情,讓我一個旁人聽著都瞠目結舌,更何況周唯。

隻管抓住他的手,我權衡再三正要說點什麼,周唯的手卻像藤蔓般纏繞住我的脖子攀附過來,他的下巴一下子擱在我的肩膀上,他完美錯開與我的四目相對後,他把每個字都咬得像是拿著刀子削下來那般的重:“我當然知道逝者已矣,生者如斯,我當然不會苛求毛潔瓊永遠沉湎在喪夫之痛裏浮沉餘生。”

停頓幾秒,周唯再用簡單的一句話,就給迎麵潑下一大盆的狗血,讓我在瞠目結舌的同時不得不歎我自己孤陋寡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