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沙包的身體檢查結果,是在下午四點多出來,這邊科室的主任醫生說孩子這樣的情況不算太壞,先做化療,一切等病情穩定了再作下一步打算。
或是靠沾著周唯的關係,醫生格外關照了些,我起伏不定的心到底落到平處。
仍然與劉多明一夥人保持著距離,我開車勞頓一夜到現在都沒有休息,就跑到外麵找了個椅子靠著合上眼睛養一會神。
時不湊巧,我剛剛迷迷糊糊來了點睡意,電鈴聲又是大作。
蹙著眉我掏出手機,竟又是羅智中。
壓抑住心力交瘁,我努力客氣:“羅老師,請問…..”
羅智中的嗓音裏有淺淺疲憊感:“我今天趕巧過來廉江出差,現在我在文化廣場這邊,你在哪裏,出來聊個工作上的事,順便一起吃晚飯。”
對羅智中這忽然出差到我家鄉的說法持半信半疑的態度,我生怕羅智中三番兩次要求談論工作,我卻無法給出正常回應惹來他的大怒,我隻得直言:“羅老師不好意思,我現在是在醫院有點事….”
又是截斷我話,羅智中的語速加快:“報地址!”
我略有遲疑,他又說:“劉多安,我是有份補充的保密協議需要你簽字,這個東西涉及到飛帆泰甲方的利益比較緊急,我給送過去你簽一下,我可以帶回深圳。”
他說的有理有據,邏輯緊密毫無破綻,我實在沒有說不的理由,隻得遵從他的要求告知我所在的位置。
掛掉電話,我順道看了看時間,發現都快六點了,我站起來,不斷地自我催眠我是自己一整天沒吃上東西,我是去給自己買吃的,我隻是順便給黃芳他們買一下這樣。
如此這般,我懷揣著這樣自欺欺人的念頭,我從醫院出來沿著最近的一條巷子走,最後在一家看著還算幹淨的西餅店停住了腳步。
這家西餅店的貨架上裝著的全是光亮剔透的玻璃,我拿空前麵的幾個菠蘿包之後,不經意的從玻璃的反射裏驀然看到,有個戴著口罩外加鴨舌帽的男人,他似乎在盯著我。
頭皮頓然一麻,我怕是打草驚蛇,我正想要不動聲色的故意轉回頭去確定自己的判斷,忽然有個穿著白色褶裙的姑娘兒朝鴨舌帽男人飛奔過來,蜷縮在鴨舌帽男的臂膀下。
我不禁啞然苦笑,我覺得我可能有被迫害妄想症。
胡亂再抓了些夾心蛋糕和幾瓶牛奶,我結完賬往回走時,那種被窺探的感覺又如魔音穿腦,我禁不住幾步一回望,如此幾次三番,一無所知。
暗自忖思我是沒休息好產生的錯覺,我揣著東西急急忙忙回到了醫院。
把東西心不在焉放在床頭櫃上,我有毛病似的費了些口水說一下子買多了吃不完才拎回來,劉多明與餘王穎分外默契的沒吱聲。
所有的治療要明天才能正式展開,而奔波折騰這麼久豆沙包已經睡得很沉,我不想再與劉多明一行人尷尬相對,於是我對著空氣說我先去找個酒店住下來。
對湛江不熟,我靠著導航在兩公裏開外的地方找了個還算幹淨的小酒店。
比疲憊更能擊倒我的,是那些過去記憶與現狀的糅合,這些東西牽動著我的情緒,讓我焉厭厭的提不起勁來。
本來我想在沙發上一躺不起,可我不確定羅智中幾點帶協議過來,我隻得煎熬地等著。
我是在八點半左右,在酒店旁邊的咖啡廳與羅智中碰上麵的。
或是見我狀態不佳,羅智中的態度好得讓我有些懷疑人生。
他沒再吐槽我穿著的平底鞋,也沒吐槽我來遲了幾分鍾,他沒給我使任何絆子就把協議推到我麵前:“劉多安,你過目一下,沒問題的話,在倒數第二頁和最後一頁,簽你名字。至於蓋章,可以回頭再補。”
這份協議就幾頁紙,上麵注明的點又簡單得有些出乎我意料,我沒看多久就捋了個徹底,沒發現啥異常我自然是筆起筆落的簽上了自己的大名。
把協議書遞回去,我遵循著禮貌一句:“實在不好意思,讓羅老師專程從廉江跑過來這邊。”
羅智中把煙圈吹得灑脫,他語氣淡淡的:“你吃飯了沒?”
我微怔,隨即麵前扯出一個笑:“吃過了。羅老師你還沒吃嗎?不然我….”
卻是突兀把大半截煙從嘴裏拿出來摁熄在麵前的煙灰缸裏,羅智中語調更淡:“我吃過了,不用招呼我。”
目光到處飄著,羅智中有些不在狀態的冷不丁又是跳躍一句:“周唯他沒陪你回來?”
以我與羅智中的關係,還真不到我要給他分享周唯為何不在我身邊的種種細節,我隻能又是勉強的笑,打算隨便一句兩句話敷衍過去,但羅智中還是沒給我這個機會。
他就像變戲法似的再掏了一根煙,然後他更是天馬行空,倏忽的說了些完全與他這個人的風格相悖的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