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5我很害怕(1 / 3)

死死攥著床沿,我抵著讓我抽筋不止的疼痛,我不斷扯動著僵成一團的麵目肌肉,拚盡全力擠出幾個字來:“救….救….痛….孩子…救孩子…..”

我還想喊得更大聲,好讓周唯能從暴走中抽離出來,好讓他大發慈悲暫時放下他對我滔天的憎恨,對我的孩子伸出援手。我很想很想等到自己徹底得到救援再合上眼睛,可是我無法抵擋那些痛帶來的休克。

眼前一黑,我的意識就像是被關進一個封閉黑暗的匣子裏不見天日,這人世間所有的紛紛擾擾殘酷更迭,都暫時與我退避三舍,我得享短暫的平靜。

可是那些彌足珍貴的寧靜,它能夠給到我的份額少而又少,我總有醒來的那一刻。

白晃晃刺目的燈散出來的光線與燦白的天花板相得益彰,狠狠撞入我的眼簾,再混合著耳朵裏不斷衝擊著的各路雜聲讓我頭痛欲裂,我遲鈍了將近三分鍾,才恍然回到這人間。

抬起紮掛著點滴管的手,看著有點滴與鮮血同時被灌入我的身體裏,我的心頓時哆嗦不止,我再看著麵前站著的戴著一個幾乎把她所有臉都遮掉的女醫生,我下意識抓住她的衣袖,我的嘴巴張了又合合了又張,我明明覺得我可以吐出話來告訴她我懷孕了,我絕對不能被輸液那些消炎藥和止痛藥,可是我的耳朵可以捕捉到來自各方的雜聲,我卻無法觸摸到任何屬於我自己的聲音。

可能是看出我想要說話卻又說不出來,這個女醫生俯過來些,她摸索著將被我拉亂的輸液管子放了放,她說:“周太太,你的子宮受到重壓有破裂出血的問題,已經止住血。為了防止再度出血和感染,這邊要馬上為你安排清理縫合手術,麻醉師馬上就到位。你先生已經簽字,要求全力保住大人。”

她說的每個字,圓圓扁扁的在我大腦裏麵逐一飄過,我明明仿佛第一時間能夠知曉它們的真正意思,又好像遲鈍到一無所知。

卯足勁,我不斷下狠勁張嘴,我不斷想要告知這個醫生我懷孕的事實,我也不知道她到底有沒有聽到,總之她輕聲的安慰就像一串淩亂的葡萄,紛紛灑落砸在我身上,甜到發膩的同時又酸到發澀,熏得我眼淚直流。

強劑的麻醉藥,似乎在我的身上失效,整個過程我能清晰感知到有什麼東西被殘酷從我的身上剝離開去,切骨般的疼痛感覆蓋掩埋了我,最終映在我眼簾裏麵明晃晃的白熾燈變得模糊,最後縮成一個小小的黑點不得再見,我沉入安眠的大海。

噩夢它就像是被截取放入複讀機的片段,周而複始的向我散布著恐懼,悲傷被渲染得越發深刻,我抵擋不住這一波接一波的衝擊刷洗,連滾帶爬馬不停蹄的從噩夢裏抽離出來。

白晃晃的光線夥同刺鼻的消毒水味兒狼狽為奸,肆意穿戳著我脆弱的神經,我第一時間把手放在了腹部。

那裏仍有脹鼓鼓的感覺,可是那種一接觸就能察覺到的空蕩感,它如同雷霆直接朝我劈頭蓋腦。

即使隔著厚厚的皮囊,我的心仍然被焚燒到焦黑,我一動也不想動,隻管仰著臉看著天花板上長條的燈管。

死一般的寂靜僵持不知過了多久,周唯的聲音裏麵,明顯有了些小心翼翼的沉穩:“劉多安,你渴不渴,要不要喝點溫水?又或者,喝點湯?”

我置若罔顧。

或是因為他造就我從痛苦的鬼門關走了一遭,周唯他即使再繼續認定我就是蛇蠍心腸毒害他家人的凶手,他仍然給予我暫時的耐心和慈悲,他對我的冷淡毫不介懷般繼續說:“劉多安,你喝點湯好不好?就喝幾口,還熱乎的,喝幾口暖暖。”

他的聒噪刺得我耳朵發疼,我很想叫他滾出去。

可是比如叫他滾出去,我更願意把他當成透明的。

那種心如死灰的絕望,它滿溢在我的骨骼各處再浮於我的皮囊表麵,它使得我不願再與麵前這個曾經如同魔鬼般對我使用暴力致使我失去孩子的惡魔,有哪怕一句的交流。

那樣,我會覺得對不起曾經盤踞在我的身體裏,用跳動來與我感應互動,本來可以無恙安然來到這個世界上的小生命。

更可悲的是,雖然周唯沒有直接灌醉我那一晚與我過夜的人是他,可我早已經從他間接的暗喻裏明了一切,那無疑於我可憐的孩兒,它逝於自己親生父親的拳腳暴力下,這讓背負這等委屈的它,如何投胎進入下一世的輪回,它又如何可以再投胎來與我結緣,再做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