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麒麟酒(2 / 3)

我猛地睜開眼,陽光正照在臉上。壞了!起來晚了。我連忙穿上衣服,可是屋子裏沒有一個人。來到院子裏,虎子見我出來馬上湊了上來,我順手拍了拍它的頭。

我看見大媽在院子裏喂雞,就問大媽老王叔呢,大媽笑嗬嗬地說在後院呢。

我又來到後院,喊了聲“老王叔”。

老王叔放下手裏的耙子,高興地應了一聲,看來酒的事好像還沒有被發現。我走過去接過老王叔手裏的耙子。

老王叔笑嗬嗬地說:“昨晚睡得咋樣,怎麼半夜醒了?”

我紅著臉說:“被渴醒了。”

老王叔又說:“那肉還剩不少呢,咱爺倆一會兒接著吃。”

我連忙接著說:“好呀,不過我不能再喝酒了。”

老王叔點了點頭:“不能喝啦,我昨晚喝了一碗弄得今早差點沒起來。唉,人老嘍。”

我心中暗喜說:“老王叔你哪兒老呀,精神著呢。”

老王叔聽了哈哈大笑。我在後院看了一圈沒看到二寶就問老王叔:“二……那馬駒呢?”

老王叔說:“誰知道,又自己出去玩了吧。”

這時他臉色一正,拉著我的手說:“娃呀,我是信得著你才和你說那話的。你千萬別跟別人說呀,你也別往心裏去。因為這事會惹禍上身的,老人都說天上麒麟,地上白狼。雖是神物但都不應該近身的,那東西帶來的不是大吉就是大凶,很容易惹來殺身之禍的呀。我老了我不在乎,你還年輕呢,要是真和這些東西扯上關係,死得冤呢。”

我覺得老王叔這麼說隻是不想讓我把二寶的事傳出去,所以沒太在意就點了點頭,然後跟老王叔說要給家裏送封信,就從馬場出來往山下二十幾裏外的鎮子去了。

在路上我邊走邊合計,到了鎮子先給家裏寫封信,再看看有什麼前線的消息,還有就是得給大媽和老王叔買些棉絮回去,他倆的棉襖穿了好些年,裏麵的棉絮都已經硬硬的了,我的錢不夠買新衣服就買些棉花讓他倆換上吧。還有最重要的是買些藥酒把老王叔酒壇子裏的水換出來,希望不會被老王叔嚐出來。就這樣我一邊尋思一邊快步走著,手裏準備的毛票都被我攥出水來了。足足走了四個多小時才看見了遠處鎮子口的大喇叭,喇叭裏正大聲講著什麼,仔細一聽是“誓以全力擁護全國人民的正義要求,擁護全國人民在誌願基礎上為抗美援朝、保家衛國的神聖任務而奮鬥……”。

我直接來到了鎮裏合作社辦公室,當初我剛來這裏時也是辦公室的人接待我的。上次送我去馬場的老張還在,這次再見到我還是那麼熱情。我一進門他就立刻從辦公桌後站了起來,一把握住了我的手連聲問我最近怎麼樣。我告訴他我的身體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老張高興地一拍我肩膀,說:“那太好了,真是趕得早不如趕得巧。還在想怎麼通知你呢,今天晚上有車回省裏,你趕快回馬場收拾一下,晚上回鎮裏出發。”

“什麼?出發去哪裏呀?”

老張聽了我的話愣了一下,然後笑了起來:“當然是從哪兒來回哪兒去呀,身體好了就可以回部隊啦。”

“從哪兒來回哪兒去?”好熟悉的一句話,但是我想不起來是從哪裏聽到了的。但老張的話並沒有給我帶來太多喜悅,反而讓我困惑了起來。我剛剛開始習慣在馬場和老王叔家的生活,還有昨天才讓二寶開始接受我,馬上就要走嗎?那也許以後就再也見不到馬場、老王叔還有二寶了。

老張看我半晌不說話,就奇怪地問我:“怎麼了,小杜同誌?是不是太高興了,還沒有反應過來?今晚出發,明天白天你就能回部隊啦。”

“我隻是想是不是太急了?可不可以再過些日子走?”

聽了我的話老張更奇怪了:“怎麼不想回部隊了?以前可沒有人願意待在這小山溝裏,大家都擠著往部隊裏跑。你倒好,不想走了,我接你的時候,你還老大不願意呢。”

聽了老張的話,我很是不好意思。想想當初自己的確是根本不想待在這裏,現在卻突然不想離開了。難道就是因為馬場、老王叔、大媽還有二寶嗎?我說不清楚,但我現在就是一點都不想離開,感覺似乎有什麼東西在這馬場、這長白山牽引著我。我低頭想了好久才又抬起頭對老張說:

“張幹事,這一次我不回去行不行?我想繼續留下來幫老王叔打理馬場。”

老張仔細地看了看我,最後笑著拍拍我的肩膀:“哪能不行,我還是第一次見有人主動想留在我們這兒,留在馬場的呢。我是怕你吃不了苦,你倒是讓我刮目相看了。你有這個覺悟,我也十分高興呀。你就安心在馬場待著吧,我會跟部隊彙報你的工作的。你想待到啥時候就待到啥時候。”老張湊近我又說,“每年我都想為馬場添幾個人,老王頭就是不願意。他總怕給部隊添麻煩,你還是頭一個能在馬場待住的呢,看來你也和咱這兒挺有緣。”

然後,老張便不再提讓我回去的事情,他把我拉到椅子上,從辦公桌上拿過一張報紙遞給我,告訴我一定要拿回去給老王叔念一念。報紙上麵用大字寫著“中共中央聯合全國各民主黨派發表《聯合宣言》”,內容就是我剛剛在大喇叭裏聽到的講話。而我坐在那裏心也一下子就踏實了,不知道為什麼那一句“從哪兒來回哪兒去”讓我緊張了好一會兒,等我想起那個山客也對我說過同樣的話時,我才放下心來。不過是一次巧合,沒必要大驚小怪的。

後來老張又跟我談了很多現在戰爭形勢上的大道理,眼看馬上就要下午兩點多了,我從馬場出來到現在連口飯還沒有吃呢。老張看我十分著急的樣子才想到問我到鎮裏有什麼事。我拿出事先寫好的信交給了他,讓他幫我送到部隊裏,因為這鎮子裏沒辦法寄信,隻有送到部隊裏才能寄到老家。然後我告訴老張說要買些棉絮和藥酒,撒謊說老王叔的風濕犯了。老張聽了我的話臉上露出挺奇怪的表情,我當時也沒有在意,我以為是因為現在鎮裏的物資緊缺,工農兵合作社裏一定沒有這些東西。我怕老張為難就說如果沒有也沒關係,老張沒說話拉著我把我帶到合作社,他找來一個同誌,我跟著那個人來到了庫房,庫房也是空蕩蕩的,隻在角落裏堆著一些東西。看東西這麼缺,我買完棉絮又順便拿了罐鹽。這時老張從另外一間屋子走過來,手裏拿了個小壇子。老張把壇子交到我手裏,臉上還是那奇怪的表情,我把壇子在手上掂了掂,沉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