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叔頭也不回地說:“媽的,狼群沒走。它們準備把我們困死。”
轉眼就過了初七,出了大年,天氣還是那麼冷。
這幾天又連續下了兩場雪,新雪把山上的路重新給蓋住了,看來要想出山也隻好等到山上的雪化掉才行了。現在除了看看後院的馬,還有帶著小白在院子裏玩,我幾乎不出屋子。老王叔他們老兩口也是,我們三個人這幾天差不多都是圍坐在炕上吃著大媽炒好的榛子和栗子,聊著閑嗑數著日子過,也算是悠閑。
我以為過了年,一切就跟著結束了。
可是,事情就是發生在這樣平淡的日子,那一天是正月十四。晚上月亮早早就掛在了天上,一輪圓月照得整個馬場都亮通通的。我正在柴房逗小白,突然想到再過四天就是我的生日了,現在的我開始越來越想家了。看來我的生日也要在馬場過了,無論如何就隻有安心在馬場待到開春了。不知為什麼,今天小白一點精神都沒有,無論我怎麼逗它,它都不理我,隻是把頭枕在前腿上,尾巴也沒精神地耷拉著,沒力氣地搖擺著。過了一會兒我也感覺沒什麼意思,就枕著自己的胳膊仰麵躺在了幹草堆上,房梁上那吊著的油燈來回搖曳,火苗突高突低,我的心情也跟著一上一下。我突然有了一種不好的感覺,小白也開始躁動起來。它支起耳朵,不安地張望著,我坐起來望著小白,我好像也聽到了什麼聲音。我披上了衣服走到了院子裏。後院的馬群也同樣很躁動,老王叔站在馬棚外麵一臉凝重。我走到他身邊,他也不回頭看我,說:“這馬有點驚,好像是要有事呀。”
我站在他身邊,跟他一起望著遠處不說話,過了好一會兒老王叔才回頭看我:“沒事了,你回屋吧。早點睡覺,明天就是正月十五了,我讓你大媽再給你包點菜團子。”
我答應了一聲就回到前院。站在院中我向外望著,黑黑的,和平常一樣。隻是感覺今天的星星很奇怪,藍汪汪地在山坡上一閃一閃的。感覺那星光一點一點的,好像越閃離自己越近,煞是好看。我叫老王叔過來看,老王叔才看一眼就猛地一拽我衣服。
“快!回屋,那是狼眼!”
我聽了老王叔的話立刻出了一身冷汗,感覺自己的發根也一根根奓起。沒想到狼真的來到馬場了,那些就是狼眼嗎?我望著那些藍色的星一閃一閃地慢慢向馬場靠近,腦子一下子變得空白。那一瞬間就像當時小李的槍打在我的身上一樣,中槍時並沒有感到疼痛卻有著很奇怪的念頭。我感覺自己身上有什麼東西不斷地往外跑,好像一下子被抽空了一樣,在慢慢地向下沉。我想往回走,卻發現自己已經抬不動腿了。老王叔早就快步走到屋裏了,回頭見我茫然地在院子中間晃著,他跑回來衝著我就是一腳。
“傻啦?快回屋!”
我這才回過神來,可是耳朵裏有一種嗡嗡的聲音,眼前的東西也開始不真實起來。
我好像是在做夢,現在的一切我都有感覺,但又好像不是真正發生的。其實我是一個膽子很小的人,每次當自己十分害怕時都會有這樣奇怪的感覺。我混混沌沌地跟著老王叔走進了屋,老王叔把櫃子上的步槍往我手裏一塞,自己拿起了那把雙筒獵槍,衝大媽喊著:“快!你去弄幾根火把!”
我不知道應該做什麼,隻是拿著步槍跟在老王叔後麵,結果一下子就撞在了正要轉身的老王叔身上。
老王叔急得直跺腳:“怎麼呆住了,還站著幹嗎?快去前院守著呀,千萬別讓狼崽子們進院子。”
我這才醒過神,嗯了一聲跑出來,剛站在院門口虎子便湊過來靠到了我的腿上,它嗚嗚地低聲叫著,身子卻在發抖,虎子也在害怕。幾隻狼絕不會把虎子嚇成這樣的,我知道一定是老張說過的狼群來了。我的眼睛緊緊盯著外麵,現在還隻能看見那狼眼在閃,卻看不見狼的樣子。看著那成片的狼眼,我都能想象出它們並排走路的樣子。狼群走得很慢,它們排成一排,有條不紊地把整個馬場包圍了起來。眼看著狼群就離我們幾百米遠,突然它們停了下來。我看到那片狼眼徘徊在馬場對麵的土坡上,這時後院的馬兒們開始嘶叫,那叫聲裏充滿了恐懼與暴躁。老王叔走了出來,他背著獵槍,手裏拿著兩根火把。
老王叔給了我一根火把,說:“別怕,狼群一時半會兒不會進來。我去後院把火生起來,你自己機靈點。”
我聽了老王叔的話,高舉著火把,火光照亮了整個院子,我借著火光往外看,結果頭上火光太勝我反而什麼也看不到了。我舉著火把一動不敢動,生怕一放下狼就會從我的身邊跳出來。我就這樣沒有一點意識地站著,火把落下的火星燒焦了我的頭發,燒壞了我的棉衣。
不知道過了多久,老王叔重回到院子裏叫著我的名字我才回過神來。老王叔懷裏抱著一大把柴,他在院子當中堆起個柴堆,然後用我手上的火把將木柴點燃。院子裏還有一些殘雪沒有掃淨,很快被火烤化,成了水,弄濕了地麵,眼看堆在最下麵的木頭因為沾了水汽很難點燃。我焦急地喊著:“快著呀,快著呀。”
老王叔一邊侍弄著手裏的柴火一邊頭都不抬地說:“不用著急,狼群不會那麼快有動靜的。”
“真的嗎?”我將信將疑。
“你放心吧,這個我心裏有數。”老王叔繼續說,“狼這畜生奸著呢,咱這馬場背靠著山,狼群沒辦法從後麵進來,它們也不會輕易從正麵進來的。我已經把後院裏的火點著了,等把這邊點著就好了。”
老王叔雖然說得輕鬆,但我還是看得出他的手有點抖。好不容易院子裏的火終於點著了,看著火堆裏的木頭越燒越旺,我和老王叔同時舒了口氣,這時我們的頭上都已經滿是汗珠了。
我問老王叔:“這狼群真的不會衝進來嗎?”
王叔看著狼群那邊說:“狼這玩意兒也不會白白送死,它們總是等到差不多時才進攻呢。這還沒有到夜裏呢,等夜深了,我們困了,這些狼崽子才正是精神的時候呢。”
聽到我們要跟這些狼耗一夜,我不禁打了個冷戰。
“那天亮了狼群能走嗎?”
老王叔還是望著那邊說:“誰知道?我也是頭一次看這麼多狼一起下山呢。”
說著老王叔從火堆裏撿了根燒著的木頭使勁往黑暗中扔了過去。燒著的木頭撞在地上時火焰一下子濺開,我看到幾隻大灰狗似的狼在火光裏一閃就不見了。
大媽從屋子裏出來,又給我和老王叔一人添了一件棉襖,還把子彈袋交給了我。
我衝大媽說:“大媽,這裏太危險,你快進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