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力突然嘿嘿笑起來,他說:“老三,老人家這是為我們好呀,不想我們蹚這渾水。可是俺們已經蹚進來了,怎麼能說走就走呢?”他前句話是對李小山說的,後段話就是對著老王叔說的了,“老人家,俺們山裏人不繞彎彎,你也是老江湖了,這狼群發飆我活了快四十年還是頭一朝遇到。你老讓我們走是不是已經知道這狼群會死守在這麒麟村?老人家是有什麼不想讓我們知道的吧?”
老王叔身子一顫,我知道蔣力的話正中老王叔的要害。果然老王叔氣得一翻眼皮,說:“愛走不走,不知好歹,我老頭子也沒有辦法。”他不再理會蔣力他們,轉過頭對我說,“娃,過來,我和你說幾句話。”
我看著老王叔,老王叔跟我使了使眼色把頭偏了一偏,我連忙也把身子彎了過去。老王叔背對著蔣力他們,頭碰著頭和我說:“娃,你和他們四個人怎麼遇到的?”
我把我的馬被狼嚇驚了跑到山上,我的腿也撞斷了,還有最後我被蔣力四個人救了的事情全都說了。
老王叔一邊聽一邊點頭,最後說:“看來這四個山裏人心眼還不壞,不過這人心隔肚皮,一旦有事了他們會怎麼樣誰也說不上了。”
我覺得老王叔的想法有點多餘,既然人家連命都可以搭上跑到這馬場來,還有什麼可懷疑的。不過我沒有說出來,我隻是問老王叔是怎麼躲到柴房裏的。
老王叔歎了口氣說:“一把你送出去,我這胳膊馬上就抬不起來了。子彈也打得差不多了,眼看火也要燒沒了。我和你大媽一合計,大屋子沒處躲隻能躲到柴房裏了,趁著那時狼群還在追馬群,你大媽就把幾床被拿到了柴房,然後我們倆在裏麵用木頭把柴房頭給頂死了。那時外麵還燒了點火,狼群後來發現我們沒動靜也沒敢再往馬場裏闖。可是過了不到兩個鍾頭,我就感覺又疼又餓,吃不消了。你大媽就把我和那個小東西用被子包起來了,她當時跟我說是我們三個一起包在被子裏,是死是活聽天由命了。可那被子又短又薄,根本包不住我們三個呀,我想你大媽一定是趁我迷糊過去後就把我和那小東西包好,她自己沒待在被窩裏了吧。”說到這時老王叔的臉上已經流滿了淚水,我也不由得跟著哭了起來。我扶著老王叔來到柴房門前,站了好一會兒,老王叔歎了口氣說:“還是不進去了,我沒有那臉見她呀,最後我不能護著她,還要她護著我。”
我把手裏的火把遞給老王叔,老王叔慘然一笑。
“老婆子,對不住你了。跟我一輩子沒辦法讓你風光一下,最後也隻能這樣送你上路,不過你別急,我不會讓你一個人在路上太久的。”
說完,老王叔將手裏的火把順著柴房木板的空隙扔到草堆上,不一會兒整個柴房便燒了起來。
我和老王叔站在熊熊燃燒的柴房前默默無語,火光映照下的老王叔的臉忽明忽暗,我心中的疑問卻在擴大,最後忍不住問老王叔:“老王叔,那小……東西呢?”
老王叔一抹臉上的淚說:“娃,這都是命,一切皆有定數,你看見院裏的狼了吧,還有那些馬,你難道還不明白嗎?是兔崽子回來了呀!”
什麼?我不由得愣在了那裏,一些畫麵在我頭腦中飛速閃過,我想要抓住一些東西,卻怎麼也抓不住,心裏像被掏空了一樣,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做些什麼。
老王叔看了看我,歎了一口氣說:“娃,你為什麼來這裏呢?你從哪裏來呢?”
我有些不明白老王叔的話,隻是愣愣地看著他。
老王叔搖搖頭,並沒等我回答就自顧自地說了起來:
“我和你大媽還有小東西躲在柴房裏,後來我實在扛不住了就睡了過去。也不知過了多久,我感覺到懷裏的小東西不停地在動,還發出叫聲。我一下就驚醒了,外麵的火已經燒沒了,我從柴房的木板縫向外看,本來已經是深夜,火又都滅了,但是天空閃爍著異樣的光,我能清楚地看到狼群慢慢聚集在院子裏,它們一定聽見了小東西的叫聲,已經向柴房包圍過來。小東西掙紮著從我懷裏跳出去,在柴房裏不停地跑不停地叫,外麵的狼群在一聲嗥叫後便衝上來開始用爪子在門縫上、窗戶縫上使勁地抓,我心想這下肯定是要完了,一旦所有的狼都來,柴房的木門是挺不了多久的,而我一點力氣都沒有了,又冷又餓,別說打狼,連動都動不了一下,隻能是等死了。我看著小東西心想,不管它是什麼,今天也隻能命喪於此了。可就在這時我突然感覺到地麵開始輕輕地顫動,外麵的狼群也停止了進攻,我連忙向外看,又看不清楚,好像狼群全都停下來,它們把頭轉向另一個方向,背毛聳立,好像十分害怕的樣子。然後我就聽到了什麼聲音,由遠及近,地麵抖得更厲害了,一個巨大的黑影徑直衝進了狼群,那是一匹馬!
“緊接著第二匹,第三匹……一群馬,大概有十來匹,那個快呀,就像箭一樣,我還沒看出它們的毛色和樣子,它們就衝進了狼群的包圍圈。狼群被突如其來的馬群衝破,驚惶失措,四處逃竄。有的狼來不及逃走,就被馬蹄給踏倒在地,院子裏一片混亂,響起了一陣狼嚎和馬蹄聲。馬群十分有秩序,它們跑成一條直線,竟然狂奔起來將整個馬場都圍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