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半長頭發,用一根帶花邊的橡皮筋兒係起,輕輕挽到了肩膀右側。
在她頭頂上,還插著三朵不知名的野花,都是純白色的。
我吃力的拽了拽軍綠色的木箱帶兒,朝著杏兒湊了湊,問道:“杏兒,你又換新衣裳啦!你今兒個的打扮——可真好看!”
師父是叮囑過我,讓我少跟杏兒說沒用的話。
不過師父一不在場,我就管不住我這張嘴。
再說了,杏兒的確好看嘛,我就誇兩句怎麼了?
大不了,等到了主家之後,我就絕口不跟杏兒說話,那還不行麼?
聽我誇讚她,杏兒回身看了看我,她的眼神很和善,卻又隱隱約約、帶著那一點哀傷。
杏兒略微頓了頓身形,望了望漸漸西斜的太陽。
等她再邁開步子時,清脆婉柔的歌聲,就從她的嘴裏唱了出來。
“人生一世嘞,草木一秋,月過十五光明少,人到中年萬事休……”
“零落漂泊嘞,昨天明天,月近月弦月兒滿,年老年歸年兒憐……”
“生有何歡嘞,死亦何苦,清白落身清白走,透亮名聲透亮留……”
“幾隻梁燕嘞,幾許哀愁,如夢如幻亦如電,覓循本心自在遊……”
我念書少,初中畢業後,我就跟家裏的地壟溝子耗上了。
所以,杏兒唱的這些詞兒,我一句都沒聽懂。
隻是隱隱約約的,覺得她心裏好像有很多委屈和不舍,在眷戀著某個人一樣。
我心想,她唱歌時,是想起了死去的大師哥麼?
她倆到底啥關係呢?為啥隻看到杏兒淡淡的愁,卻沒看她哭過?
我的歡脫情緒,都讓杏兒的歌聲給整沒了,再看看西山上的大紅日頭,我心裏就有些不是味兒。
我又想起了我爹娘,還有我弟跟我妹。
我心說,這還沒離家多遠呢,我咋又想他們了?
以前咋就沒覺得,得行和得娟兒他倆,那麼招人兒稀罕呢?
……
主家派來的拖拉機,開車的還是昨天那個小夥兒,毛毛躁躁的。
昨兒個我就沒稀說他,一路突突突的,都快把我屁股顛兩半兒了。
今兒個剛開出沒到五分鍾,車輪子硬咯在一塊大石頭上,拖拉機車身都栽歪出四十五度角。
要不是杏兒眼疾手快拉我一把,我非得讓他給我顛騰到旁邊大溝裏!
等拖拉機稍微平穩了一些,我沒好氣的說道:“能不能好好開?你把這拖拉機,當成坦克車了?”
那小夥兒頭都沒回,帶著粗白線手套的右手,猛地彈遠一根煙屁。
“咋滴,守靈了不起啊?跟你說,這活兒我也能幹!所以啊,你別跟我嘰嘰歪歪的!”
話裏話外的意思是:我跟杏兒愛坐不坐,要是我再挑三揀四的,他都能讓我倆下崗!
我心裏這個氣,心說瞅把你能的,你這麼厲害,你二姨夫知道麼?
我還想再嗆嗆兩句。
杏兒拉了拉我胳膊肘,又朝我輕輕擺了擺手,於是我後麵的話就都憋進了肚子裏。
等進到了主家,還是跟昨兒個差不多,時辰一到,主家就都撤了。
晚上八點左右,杏兒在棺木周圍灑了些水,給靈場做完了“二淨”。
我起身正想去趟廁所,一扭頭,忽然間就看到靈堂那兒,倏然閃過一道身影。
不等我反應過來,耳邊響起杏兒一聲輕喝。
“誰?出來!”
聲音裏自帶著一股子沉靜與威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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