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鳶兒。”辛姑走近站在銅鏡前的司徒鳶,想了想,還是提醒道:“防人之心不可無。在這宮中,人人都視我們為最下等的奴婢,卻偏偏這二公主無事獻殷勤,我擔心,她日後依仗這恩情,隻怕會對你所求甚多。”“哪有什麼恩情,不過是為了她自己罷了。”司徒鳶抬起眼,漆黑的眸子中清明一片,“辛姑放心,我自有打算。現在,我想讓你幫我挖些草根,碾碎後給我。還有半碗米酒。”“好。”辛姑雖然不知道司徒鳶要做什麼,卻還是點了點頭,什麼都沒問就按照她說的準備去了。留下司徒鳶一個人,看著鏡子前的暗紫色華服,眼光愈發清冷。她知道,今日司徒縉雲送她衣服,不過是為了讓她永遠翻不了身罷了。因為司徒奉天雖然從未承認過她,可是這麼多年來,她日日跪在路上,也從不見人阻攔。這偌大的皇宮中,若非他的默許,她又怎會有如此機會?司徒奉天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棋子,哪怕這顆棋子卑微如塵。畢竟世事無常,隻要是棋子,就總有用得到的地方。而優勝劣汰,一旦棋子光芒必露,那威脅的,就是最頂端的那顆。這是司徒縉雲忌諱的,要想一勞永逸,就要讓這威脅在未初見端倪的時候就地扼殺。不得不說,司徒縉雲比她想象中的,更有遠見。隻不過,她現在還年輕,比不過四年後的她忍辱負重,心急了點。等辛姑帶著磨碎的草根回來的時候,就看到司徒鳶正盯著桌上的一隻瓷碗,怔怔地在想些什麼,她想得入神,連她走到她身邊,都沒有察覺。辛姑放下手中的東西,目光好奇地向著瓷碗裏望過去,想看看是什麼東西引得她發怔,就看到,那碗中有一些淡藍色的小花漂浮著,連帶著那半碗水,都染成了淡藍色。而在那些花瓣下麵,隱隱有一顆粉色的珍珠沉在最底層。這珍珠,看著怎麼這麼眼熟……“辛姑,你回來了。”司徒鳶站起身,身子不著痕跡地擋住了那碗水。有些東西,她獨立麵對就好,辛姑上一世待她就如親女兒一樣,這一世,她不想讓她卷進來。“管事嬤嬤讓你去一趟樓蘭苑,說是明日有人會住過去,讓你帶點艾草過去驅驅塵味。”司徒鳶說著,將辛姑送出去,“正好我也困了,好不容易沒有洗不完的衣服了,我要去睡一會。”“那你先睡,晚上我再來叫你。”辛姑不疑有他,叮囑了一句後,向著樓蘭苑走過去。等送走了辛姑,司徒鳶這才關上門,將桌上擺放的酒水拿了起來。她走到司徒縉雲送給她的那件錦緞前,停頓了一秒,終是將手中的酒全數澆在了錦緞上。酒水透過針線滲進去,不到片刻,整片衣裳的後背都已經濡濕一片。司徒鳶望著衣裳,指尖從領口探進去,扯出了她事先放好的一張白紙。那張白紙也已經濕透,可還是能從其中看到,清晰無比的紋路:五爪的飛龍,青雲直上,明明是一派恢弘大氣,卻龍身無首。在崇封,龍是天子的象征,隻有曆代皇帝才能在身上繪龍,其他人若犯,視為大不敬,更何況,現在龍身無首,更是不詳。上一世,她就是穿著這個衣裳,被還未成年的三皇子一杯酒水潑過來的瞬間踩落了衣衫,露出肩頭已經染上的一隻龍爪。於是司徒奉天下令,在眾目睽睽之下扒了她的衣裳。更是在看到她背後無首的龍形圖樣時,震怒著鞭笞了她整整一晚上,自此再不肯善待她。而這鞭傷,她吊著一口氣在床上躺了一個多月才終於緩過來。前一世宴會上那些人嘲諷叫囂著應該殺了她的那些聲音至今還在清晰可聞,司徒鳶站在原地,拽著紙張的手指緊握成拳。明明是粗劣的葛根遇酒變色的把戲,可上一世的她蠢笨可欺,又絲毫不懂醫理,才會在眾人辱罵時無從申辯。這一世,既然上天垂憐,讓她重生在宴會之前,她就絕不會讓之前的情況再次發生。而某些人……司徒鳶麵色一寒,將泡著珍珠的瓷碗中的水倒幹,用紅線將珍珠別了起來。她望著粉色珍珠上浮現的淡藍色的色澤,眼中的殺意愈來愈烈。明天,她就好好教教司徒縉雲,什麼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