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清醒時不願去麵對,僅在酒醉之時,願意敞開心扉去言說,尹蘇綏的內心其實在很久之前,便是喜歡著江陵了,隻不過他不願意去背叛一個死人,他一心一意地想著自己喜歡的是阿楚,而非江陵。
這一醉,理智壓不住自己最深處的想法,像是一個精致的盛放物體的瓷器破了一道縫隙,貯存在其中的東西,一下子,就都傾倒了出來。
尹蘇綏倒在了地上,雙目緩緩闔上,就那樣睡著了,臉上的胭脂,似墨入宣紙,暈染開來。
他是個通緝犯,喝酒誤事,今日本不應該飲酒,而且他不喜酒,他喜茶。隻不過,現下終於知曉那夢妖的名字了,他有些高興罷了,想到以後不怕是能這麼肆意了,他與許複瑤的交易早已經完成,隻要殺了睢十三娘,他這一輩子都會在鎮妖塔中度過,再無出來的可能。
帝王心,最是難測,尹蘇綏自是知曉,這麼多年的聖賢書也不是白讀的,誰都知道,隻有死人方才不會開口說話,尹蘇綏也算到自己的日後,當然也已經為自己留好後路。
死了,對於尹蘇綏來說,是解脫,而非贖罪。
這一醉,到了日暮黃昏之時,方才醒了酒,白日不宜出行,晚上也不知道何處找那睢十三娘。
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處,脹痛無比,感慨了一聲自己還真是不會喝酒,驀然間,記憶回湧,一下子憶起了自己剛才之事。
“我對江陵,”怎麼可以有非分之想呢。尹蘇綏經過那一醉,多多少少了解了自己的心意,隨即又笑得有些嘲諷,“我們之間,不可能,不可能。”搖了搖頭,努力忽略心口的不適。他現在要想的不是江陵,是怎麼找到睢十三娘這事。
比之之前,尹蘇綏酒不會像隻無頭蒼蠅一般,再亂飛亂撞。夢妖躲他躲得緊,沒有夢妖幫助,他要怎麼找到睢十三娘的住所。
興許,找頒布這通緝令的人來的更為合適。尹蘇綏覺得這水很渾濁,可是他還是淌了,險中求勝。
這夜色初上,簷角的琉璃燈盞散發著淡黃色的暖光,映亮了這黑色的一方水土,指引著歸人的路,待到明日再去打探一番這寫通緝令的人,究竟是何方神聖,居然知曉他需要找什麼人,睢十三娘這個名字,他在司妖館的名單上好像曾見過。
摟了摟手臂處,這天著實有些冷了,烈酒濕衣,幾分寒氣入骨,走到梳妝台旁,將自己臉上的胭脂暈染,拿起幹潔的毛巾,緩緩擦拭幹淨,重新點了一些紅疹,覆上麵紗,叫人送了些香湯上來,這一身的酒氣,如若不清洗幹淨,他日作案時,便會留下蛛絲馬跡。
霧氣氤氳,看不透尹蘇綏的眼中神色,他自然敢信睢十三娘就是他想找的人,隻不過這設局之人到底為誰。
青雲樓屋頂之上,一張暗黑色樹紋四方矮桌,兩塊跪坐的絨毛墊。
一方獸爐香樽中有青煙扶搖直上,薑陌忘站在白井垣身旁,看著萬千燈火,“別等了,他不會來的。”
“他會來的,時間問題罷了,亥時還未來,就等明晚。”白井垣將自己的脖子往貂裘中縮了幾分,一個東北式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