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即小心翼翼的上樓,然後抱著輔導書挪到自家門口,發現家門沒有鎖,他提著一口氣打開門鑽進去,屋子裏嗆鼻的酒氣味還沒有消散,慶幸的是男人並不在屋子裏。
這種情況看來,男人今晚多半不回家了,顧即暗自鬆了一口氣,把門給反鎖脫鞋入屋子。
他把輔導書整整齊齊的放進已經破損的書包裏,走過客廳的時候險些被男人遺留下來的啤酒瓶子絆倒,他盯著那個空蕩蕩的啤酒瓶看了好一會兒,賭氣的踢了踢,最終還是得彎腰把瓶子丟進垃圾桶。
開窗散氣的時候,往樓下看了一眼,搬家的卡車已經到3棟樓了,從車上卸下來幾個行李箱,顧即隨意瞄了幾眼,隻有林爸爸在外麵張羅著讓人往樓上搬行李,林景衡並不在。
於是他不再看,折身進了廚房,水池裏堆積著男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吃完還沒有洗的髒碗碟,顧即無奈的歎了口氣,家庭的特殊讓本該處於無憂無慮年紀的他早已習慣了做這些家務活,他擼起袖子,在悶熱的廚房裏洗起碗來。
收拾好的時候後背濕了個透,又不得不跑到客廳的落地扇前麵站著,風扇像是一個上了年紀的老人,顫巍巍的轉動著,風力很小,根本解決不了此時熱得滿頭大汗的顧即的需求。
顧即想伸手拍拍這台落地扇,又想到家裏唯一還會轉的的也就隻有這個老夥伴,到底沒舍得下手。
草草解決了晚飯,顧即興奮的衝了個涼水澡,渾身舒暢的滾到了床上去,拿著竹扇像在樹底下乘涼的那些老人一下一下的扇著。
以他常年觀摩老人扇扇子的姿勢來看,他已經找到了最佳技巧——扇的時候不能快,用力扇的話不僅手會酸,還會適得其反的出汗,不劃算,要用手腕發力,扇的時候要有規律,風不大也沒關係,能保持有風就行。
他就這樣愜意的躺在床上,想以後長大了或許可以當一個扇子批發商,誰想要扇得好就問他技巧,問一個收費五毛錢,問十個他一天的夥食就有著落了。
天色慢慢暗了下來,外頭的樓房都開起了燈,街道上又恢複了熱鬧,應該是小區裏的老人吃飽飯後又出來溜達了。
老舊的路燈投射著幽黃的光,能聽見樓下人家打招呼的聲音,隔壁應該是開飯了,細聽的話能聽見張羅加菜的聲音,好像是二虎又不肯吃青菜被罵了。
顧即坐起來,半個身子探到窗外去,3棟樓一對年輕夫妻剛剛下班回家,有說有笑的入了樓房。
卡車已經不見了,林家三口也不在了,正是飯點,家家戶戶都飄著飯香,顧即用力吸了吸鼻子,好像還能聞到炭燒豬肉的味道。
他已經記不清有多長時間沒有吃到肉了,借著路燈看著自己的手腕,因為太瘦,手腕的骨頭很清晰,不吃肉就長不胖長不高,自己已經十歲了,看起來卻和二年級的學生沒什麼區別。
怎樣才能不吃肉就長高長胖點呢?
顧即陷入了沉思,等他再抬起頭,3棟樓斜對麵一個房間已經亮堂起來,他愣了下,他天天晚上趴在窗前看,從來就沒有見過那扇窗戶裏麵的房間亮過。
這讓他找到點飯後的樂趣,目光一動不動的粘在那扇窗上,試圖想要看清楚窗裏麵的情況。
等了很久,窗被人從裏麵打開了,顧即屏息以待,像發現了新大陸一般伸出頭去看,先是一台隻露出了角的褐色書寫桌,桌麵上放著一個沒有打開的台燈,繼而一個少年慢慢的走出來站在窗口前,濕漉漉的發,白色短袖,看起來像是剛洗好澡的樣子。
顧即有那麼一瞬間以為自己是出現了幻覺,站在窗前的竟然是今天下午才見到的林景衡,他對這個幹幹淨淨的男孩子很有好感,因為小區裏沒有一個男孩子比他好看,也沒有一個男孩子比他有禮貌。
顧即想要跟他做朋友。
於是他欣喜極了拚命揮手想要吸引林景衡的注意力,林景衡竟然也慢慢轉過頭來了,正是往他這個方向,顧即就更是開心,正想喊他的名字,卻發現林景衡隻是一眼就把目光收回去,林景衡三個字頓時被扼殺在喉嚨裏。
林景衡隻是單純在打量這個新環境而已,壓根就不想理他——顧即氣餒的把探出去的半個身子收了回來,這時候他發現他也看不見林景衡了,他的視線被樓房凸出來的一道水泥砌成的陽台擋住了。
林景衡不是不理他,而是看不見他,再說,林景衡也不可能做把身體探出窗戶的動作,他看起來家教像是很好的樣子,這種行為不應該出現在他身上。
顧即現在隻能看到書寫桌的一角,也勉勉強強能看見林景衡搭在窗台上的一隻小拇指,他兀自傻樂的半天,想這是他一個人的小秘密,林景衡絕對不會知道自己住在這裏。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不想讓林景衡知道自己住在哪裏,又看了一眼自己亂糟糟的家,好像又有點明白了。
發現了點小樂趣後,顧即就關了窗不再看,拿著扇子又繼續慢騰騰的扇了起來,時間還早,顧即沒事情可做,想到明天是星期一得上學,還不錯的心情又更明朗了些。
顧即喜歡上學,雖然同學們都不太愛和他玩,但至少熱熱鬧鬧的,在家的時候,不是要麵對凶狠的男人,就是一個人在房間裏發呆,無論哪一個都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