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知道是遊行的第幾條街道了,他的頭發上、臉上、衣服上亂七八糟的,有菜葉和砸得稀碎的爛雞蛋,在大太陽下已經有些發臭的趨勢。

他起先還會擦一擦,後來就很麻木了,因為擦了就會挨打。

顧綏在拍這場戲的時候,不知道要怎麼演成麵色蒼白,汗流浹背的樣子,化妝師也總是化不自然,他想了一個最笨的辦法——去借了個大棉襖,中午的時候裹著棉襖在大太陽下曬,直到滿身是汗,唇色發白的時候才肯脫下衣服,進了房間。

旁邊的工作人員們看著不忍,要給他遞水和毛巾,他搖搖手,沒要。!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王昀也皺著眉頭,說要是他曬得昏厥了,還得送去醫院耽誤拍攝進度。

小老頭話說得不中聽,但眉宇間的關心卻不是假的,顧綏心領了他的好意。

但他在曬的時候,都在算著呢。

他了解人體的極限,知道什麼時候是恰到好處的時候。

鏡頭前,柳搖春的頭發都濕漉漉地,像是剛從水裏撈出來一樣,臉色疲倦而麻木,像是好多天都沒睡覺了。

特寫的細節裏,幾滴滾落的汗珠驀然落到鐵絲勒著的傷口處,青年微不可聞地顫唞了一下,疼得緊咬著唇。

終於遊了幾條街,到了批鬥的高台前的時候。

柳搖春聽到耳邊有人厲聲嗬斥他跪下,他看著台下的看客們,一張張陌生的臉孔似乎都長得一模一樣,竟一個個都是沒有鼻子、沒有眼睛也沒有嘴巴的。

他看著看著,忽然笑了一聲。

就算是被日頭曬了那麼久,就算是他的身上又髒又亂,頭發被人扯得掉了一大綹。

當他笑起來的時候,還是那樣俊麗,像是秋日裏枝頭明亮的榴花,讓人移不開眼。

押著他的人忽然看愣了愣,忘了要他跪下了。

“看什麼看?就是個勾引人的婊子!變態!”尖利的女聲傳來,一個留著短發,臉上黑兮兮的女人忽然罵起來,手裏的木棍橫掃過去,重重地打在他腿上。

‘撲通’一聲,柳搖春終於如她所願跪下了,或者說倒下。

有人把他的上半身扶正,以好讓下麵的人看清他的臉,讓那些唾棄和諷刺目光更好地射過來。

他和其他人是反過來的,女人們更嫉妒他,也許是嫉妒他的相貌和身段兒,所以批鬥的時候多是女人打他。而男人們都知道了他以前跟過男人的,看著人的眼神都帶著些戲弄,雖然不乏有厭惡的目光,但也有好奇和狎弄。

有個看著像是他們中間的領頭人的小青年,長得滿臉橫肉,私下裏跟他說要是他跟好一場,他就讓他進監獄前少受點苦。

柳搖春唾了他一口唾沫,帶著喉嚨裏的血絲。

代價是裸露著膝蓋,跪在鋪著玻璃渣的地麵上,雙手高高舉起,舉著幾十斤的重物,地上一片的血。

第148章 被發現了

折磨人的辦法有很多,在那個時代的花樣尤其繁雜。

他們把那些他們認為的不正常的喜歡同性的人聚齊起來,成排成排地打落他們的牙齒,揪掉他們的頭發,在他們身上拳打腳踢。

他們把那些人的家產都抄得一幹二淨,拿不走的就砸,砸不爛的就燒。

他們讓那些犯罪的流氓分子們寫上萬字的檢舉書,一個字一個字地在台上念,當著無數人的麵把自己描述為畜生不如的渣滓,痛哭流涕地承認著錯誤,企求群體的原諒。

他們會在人昏迷的時候忽然放開雙手,讓他跌得頭破血流。

有人被剔了陰陽頭,經常遭著毒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