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隻有慕屠蘇一人,方才的呻吟隻不過是腰痛的緣故。他並未睡,而是臥坐在床,手裏攥著一方手帕,手帕角上有個用紅線繡的“白”字。白芷愣了愣,那手帕是她的?好似是兩年前去白馬寺落在王妃腳下的那塊手帕?
他看著帕子出神,而後歎息著收回目光,艱難地扶著自己的腰,慢慢躺下。白芷沉思,據她了解,男女之事,男子得動腰,他腰傷成這樣,能行嗎?
柳如的計劃應是無法實施成功吧?白芷再望了望慕屠蘇,他正蹙眉,額頭布滿汗水,正努力躺下。
嗯,根本沒辦法成功,即使有合歡散,他也該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如此,白芷放下心來,準備離去。隻是她人還未出門,便有人敲門,並扯著嗓子喊:“屠蘇,睡了嗎?”聲音嘹亮粗狂。
白芷嚇得連倒三步,碰到茶幾上,發出聲響。
“誰?”慕屠蘇喚。
不知他是問門口之人,還是搞出聲響之人。
“是我啊,你裴叔叔。”
一聽是裴大將軍,白芷險些跳起來。她在這簡單的房間掃視一圈,不見能藏身之處。裴將軍為人清廉且保守,這要是進來見到她在屋裏,指不定怎麼想。而且慕屠蘇也不知她在屋裏,到時候有理也說不清,肯定會把她誤以為偷雞摸狗之人,對慕屠蘇圖謀不軌。白芷立即奔到慕屠蘇麵前自首。
慕屠蘇見到白芷那刻,愣了愣。白芷雙手合十,求他不要開口。
“屠蘇啊,我進來了……”門“吱”地被打開了。
白芷嚇得小臉發白,她知道這下她完了。
隻見慕屠蘇趕緊掀開蓋在他身上的被子,指著他身前的空位,示意她躲在裏麵。白芷猶豫一瞬,果斷鑽了進去。慕屠蘇把被子蓋好、床帷拉下,一派已然睡下的模樣。
裴將軍走至內室,見此狀疑惑道:“屠蘇,今兒這麼早睡下?”
“腰疼得厲害,躺著舒服些。”
“哎,腰疼啊。正好,喝了酒就不疼了。我見廚房有一壺‘三千醉’,正想與你喝一杯。”
“那是我吩咐硯台準備的,疼得睡不著,喝些烈酒止痛,入睡快些。”
“哎呀,這點烈酒要是我分了一半,豈不是沒效果了?得了,不喝了,來來,你端著喝了!”裴老將軍朝床這邊走來。躲在被窩裏的白芷渾身僵硬,攥著被單的力度大了些。
慕屠蘇稍掀開帷簾,伸出一隻手接過裴老將軍遞來的酒壺。他十分愛喝“三千醉”,它是烈酒之最,一兩杯下去,便可讓他昏昏欲睡。
慕屠蘇把酒壺的酒喝得見底,再把酒壺遞還給裴老將軍。
裴老將軍又走回對麵的茶幾邊,把空酒壺放下,見案上有本兵法書,便拾起來看,嘴上讚道:“我家老七要是有你一半就好了,生病還看書。”
“無事消遣之用。”慕屠蘇扶著額,頭有些暈,身子開始發熱。這酒效果出奇的好,他這麼快就醉了?
白芷隻感覺被窩越來越熱……
裴老將軍愛看兵書,一沾上兵書便挪不了步,竟坐下來開始看了起來。
白芷熱得不行,汗水把渾身弄得濕漉漉的,她多想掀開被子喘口氣!忍了許久,她終究耐不住,露出個腦袋,一露頭,便對上慕屠蘇略顯迷離的眼,他眼中似帶著火,熱辣辣的。
白芷一愣。他喝醉有這症狀?
她還未來得及驚訝一番,慕屠蘇把手伸過來,為她捋了捋額前淩亂的青絲。白芷瞪了瞪他,示意他不要毛手毛腳,可他置若罔聞,手臂一撈,把她撈進懷裏。
白芷睜大眼,不敢相信地看著他。慕屠蘇在幹嗎?在他懷裏,她明顯感覺到他的呼吸越來越急促,身子愈發滾燙,看她則像是到了嘴邊的肥肉,充滿了渴望。
若是平時,白芷不介意一拳打過去。可如今……床對麵還坐著看兵書的裴老將軍,她不敢輕舉妄動!
她不能動,慕屠蘇反而更放肆了,竟朝她俯身,吻住了她。白芷瞬間僵硬,在那刻無法動彈,任由慕屠蘇不斷輕薄她,緊緊摟住她的手若有若無地輕撫,直到慕屠蘇不安分的手指竟移到她的腰帶上,輕輕一拉,腰帶的結鬆了……
白芷倏然睜大眼,掙紮著,咬了一口慕屠蘇的唇,一股血腥味充滿唇齒之間。慕屠蘇吃痛,鬆開了白芷柔軟的唇,原本因**迷離的眼瞬間清醒了幾分,他怔怔地看著他懷裏死死瞪他的白芷。
慕屠蘇喘著粗氣,不理會白芷的“死魚眼”,抱住她,壓低嗓音在她耳邊道:“對不起。”
白芷不敢用力掙脫,隻得張口咬住慕屠蘇的肩膀,很用力很用力。
“裴叔,我想睡了,兵書你若有興趣,拿回去看吧。”慕屠蘇忍著肩上的疼痛,壓住躁動不安的欲火,努力保持理智。
“啊,好,那你好生歇息。今晚我也不在府上睡了,去軍營。”從兵書裏出來的裴老將軍合上書,揣在懷裏,當寶貝似的。
“好。”
直到傳來關門聲,白芷才敢用力一推,把病重無力的慕屠蘇狠狠推到床邊貼牆。
“你……”白芷又氣又惱,方才被輕薄,一肚子的謾罵此時卻一句也說不出來。
慕屠蘇痛得汗流浹背,死死咬住牙關,手扶住腰,艱難地道:“出去。”
白芷終於發現慕屠蘇的異常。他雙頰紅得詭異,氣息不穩,周遭一切因他不斷上升的體溫變得熱了起來。這不是喝醉酒的症狀!
白芷的心裏有一絲忐忑,這種情況她從未接觸過,不知道該如何處理。她問慕屠蘇:“你還好嗎?”
慕屠蘇不答,以手撐著身子,額頭上布滿汗水,喘息得厲害。他這個樣子,白芷看在眼裏,心裏越發覺得緊張。慕屠蘇稍稍一動,白芷便僵硬得無法自處。
“你出去。”慕屠蘇低著嗓子,帶有命令的口氣說道。
白芷點頭,可腳有些不聽使喚,一個踉蹌,差點摔下床,幸而慕屠蘇眼明手快,扶住她,把她護在懷裏。白芷感覺到自他身上傳來的溫度,灼熱得幾乎要燙傷她。他該是忍得極為痛苦。
此時,門卻吱呀一聲,開了。白芷一驚,抬頭看向慕屠蘇,似在詢問:是誰?慕屠蘇殘存理智,可也想不出誰會這般無禮,不敲門便進來。直到白芷聞到一股芝蘭香氣,才大驚——
柳如!
她回眸望去,一抹水藍色身影正朝這邊走來。
若是柳如看到她在這裏,還在慕屠蘇的床上,以柳如的性子,一定會多想,會以為是她是黃雀在後,坐收漁翁之利。白芷緊閉雙眼,暗歎,這下真不好交代了,下床也來不及了。
慕屠蘇把被子蓋在她身上,以手壓著她的頭,將她的頭埋進他的胸口,她整個身子被他摁倒在床上,他壓低嗓音道:“我護你周全。”
白芷驚愕得不能言語。
柳如此時正偷偷摸摸進來,心想,她下的合歡散此時該見效了吧。她在府上住過兩日,知慕屠蘇因腰傷,每晚以酒止痛入睡。慕屠蘇為人小心,隻吃硯台送來的入口之物。“三千醉”與普通酒不同,極烈,從酒窖拿出要放三個時辰方能呈上。是以,能“下料”之物,唯有這酒。她算算時辰差不多了,便偷摸地進來。見桌上放著空酒壺,她竊喜,轉頭看床上的慕屠蘇,登時一怔,他正用一雙寒冷徹骨的雙眸犀利地望著她。
他道:“你來作甚?”
他的眼神太過平靜,如毫無波瀾的湖水,一圈漣漪也未曾有。而他身下有個女子,因側頭向裏,長發散亂,柳如看不出是誰。
柳如立即慌張道:“我來看看世子……世子是否安好?”
“見著了,是否安好呢?”慕屠蘇眯著眼,壓住翻湧的**,氣息不穩地道。
白芷明顯感受到了慕屠蘇身體的變化。白芷的臉立即充血,猶如燒熱的鐵錠。
柳如權當他的氣息不穩為動怒,立即欠身:“世子,柳如告退。”
“滾。”慕屠蘇冷冷地說道。
柳如瞬間崩潰,淚光點點,起身含恨地看著床上“占他便宜”的女子。若讓她知道是哪個騷蹄子,定不饒。又見慕屠蘇那殺氣騰騰的雙眸,她自知破壞了他的好事,捂住臉狂奔出去。
聽見房門再次吱呀一聲,懸在白芷喉嚨間的心終於緩緩地沉了下去。她想唯有這極致的“**”場麵才能使得“生猛”的柳如知難而退。若像裴老將軍來那會兒一般藏於被中,柳如指不定不管不顧,非要得逞才肯離去。
一滴灼熱的汗落在白芷光潔的脖頸上。她側頭看過來,隻見慕屠蘇以一種狂躁不安的神色凝望著她。她微微一怔,眼睜睜看著慕屠蘇低頭朝她一點點靠近。
他想溫柔地對她。
當唇與唇即將碰觸之時,白芷以手擋在自己的唇上,她不徐不疾地道:“世子,謝謝。”
慕屠蘇緊緊攥著拳頭,艱難地翻身,躺在一邊,無法平靜又佯裝平靜地道:“你出去吧。”
白芷起身:“要不要為世子找個……姑娘來?”
慕屠蘇雙目冒火地望著她:“再廢話,直接要了你。”
“白芷告辭。”白芷迅速綰好發,頭也不回地離開。她正準備開門離去,想到了些什麼,又折回來,隻不過不是上慕屠蘇的床,而是搬了把椅子。
以夢裏她那眥睚必報的個性,她若是柳如,指定會在門口候著。柳如那個性和她相當,為避免被抓個正著,她決定爬後窗,避開柳如。她搬了椅子到窗邊,利索地爬上去,縱身一跳,完美著地,含笑離去。
而在慕屠蘇房門外的一犄角旮旯處,柳如目光如炬地注視著那扇門,果真如白芷所想,她要胖揍搶占先機的那個女人!
夜越來越深,冷風颼颼,柳如守了一夜,也不見有人出來。莫不是,他們貪歡至天明?
柳如翌日被陽光刺醒,一張精巧的臉正含笑出現在她麵前。白芷笑道:“表妹,回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