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屍邊上還站著一個綠色官服卻無補子的吏員,得益於好幾日的蹲點,李秘也認得,此人正是吳縣的刑房司吏吳庸。
見得此情此景,李秘也不由皺起眉頭來,發生命案這麼大的事情,竟然隻來了個刑房司吏,這也著實不像話!
要知道這刑房司吏連官員都算不上,在大明官製之中,主管刑獄的乃是推官,直隸府的推官是從六品,而地方府的推官則是從七品官,與知縣的官銜差不多。
即便蘇州府的推官不能來,再不濟知縣也該過來瞧一瞧,知縣不能來,起碼也讓縣衙典史過來,這次竟然隻是小小的刑房司吏,而且這吳庸竟然還一臉的不耐煩!
出了如此命案,縣衙竟然隻派來一個小小的刑房司吏,李秘不由心頭憤怒,而老仵作見得刑房司吏,也是有些頭疼。
“果是晦氣,怎麼來的是他!”
聽得老仵作嘀咕,李秘也不由問道:“老丈緣何如此說話?”
老仵作也直言不諱:“這吳庸為人狹隘,睚眥必報,早先有樁案子,老朽得罪過他,今日隻怕是不好糊弄了...”
雖然如此說著,但老仵作還是硬著頭皮到了前頭來,此時刑房司吏吳庸已經有些忍耐不住了,朝老仵作罵道。
“怎生來得這般遲,縣衙養你這等老朽有何用處!”
老仵作正要辯解,那司吏又厭煩地看了看仵作的滿身泥水,掩著鼻子往旁邊挪了挪,不耐煩地揮手道。
“你也莫要多嘴,上去看看這婦人是否錯腳落水,若是意外身亡,便可就地結案了。”
司吏這麼一說,李秘也不由恍然,原來他們早就認為這是一起意外死亡,所以連典史和知縣都沒來,隻是讓司吏來走個過場。
“是...”老仵作難得這司吏不再為難自己,趕忙上前去,那些個家屬見得仵作來了,也停下了哭泣,其中一名男子,約莫三十歲,留著一部短須,抓住老仵作便叫道。
“你給我看個仔細!我家娘子出身錢塘,打小就熟悉水性,又怎會溺死,一定是有人害了她,這才棄屍水中的!”
這男子雖然語氣有些不甚謙遜,但仍舊抬起手來,旁邊的家屬當即遞過半吊錢來,男子接過,硬塞到了老仵作的手裏頭。
仵作雖然身份卑賤,被認為肮髒下作,但他的檢驗結果至關重要,所以被害人家屬通常都會施以錢財,希望他能夠認真對待。
這在行當內叫做開檢錢,檢驗結束之後還要給一次,叫做洗手錢,這也是仵作行內不成文的規矩,也是仵作的主要經濟來源。
仵作雖然也是縣衙雇傭,但每年也就三四兩工食銀,開檢錢和洗手錢,才是他們收入的大頭,其他胥吏的狀況也相差不多。
通常來說,大明的縣衙,最不濟也要配備兩到三名仵作,這吳縣卻隻有這麼一個老仵作,可見其他兩個仵作的空缺,都被縣衙吃了空餉。
李秘聽得中年苦主如此說道,心頭也起疑,不由伸長了脖子,往那女屍看了過去。
這婦人也就二十來的年紀,雖然麵色死白,雙眼怒睜,但依稀還是能夠看出,顏色著實不差,該是個美貌的,雖然穿著粗衣,身段卻是豐腴,也難怪這丈夫這般悲傷。
她的雙手微微彎曲,屍僵已經出現,通過脖頸和手臂上的皮膚,能夠看到雞皮樣的變化,手指發白發皺,是典型的“洗衣婦手”,手指和指甲能夠看到明顯的淤泥和水草。
從這諸多跡象來看,都非常符合生前溺水而亡的法醫檢查。